车队于冰原曳踵缓行,一路还算顺利。
栖真裹成团子,趴在窗前看日升日落。
金光燎原,寂寥壮阔,提醒她冰海孤舟那幕;远处冰面渔民冬捕,又让她想起锦驰镇上烤鱼飘香。
风宿恒明明还在身旁,她已经着魔般开始想他,只好久久凝目窗外,生怕回头视线一对就要失态。
风宿恒见栖真眼都不眨,以为她喜欢看冬捕,便让车夫指挥车队往冬捕处去,带她下车旁观。
冰面上半丈洞口早已打下,一群毛帽皮蓑的糙汉正在下网。鱼把头抽着烟杆指点,难得见了生人,乐呵呵道落脚处就在不远,邀他们去喝口暖酒。
风宿恒征得栖真同意,等午后冰原风起,跟上收工的渔夫,当晚宿在他们的大冰屋里。
栖真没想到还能体验一把爱斯基摩人的生活,转日早起,见几十座冰屋后耸着一处高坡,不知怎么在冰原上形成的,坡上白雪皑皑,晶莹剔透,浑然天成。
遂起了玩心,悄悄从马车里取个铁锅,爬上坡,坐着从坡顶往下滑。
开始坡没那么斜,速度不快,最后一段就陡了,载着人的锅子东扭西摆,栖真啊一声,眼前蓝色身影闪至,张开双臂挡在坡底。
“抱我!”
带着俯冲之力径直撞进男人怀里,被撂倒的两人顺势滚在雪地。
“抱住了。”风宿恒道。
栖真埋首在他怀里,重重喘气。
好想在他身上窝下去,可是不行啊。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指尖擦拭眼角,栖真抬头道:“还记得离岛姻缘洞吗?”
风宿恒躺在雪地里没动,箍着她腰的手臂也没移开。那双臂并不将所有重量压下,仿佛怀中人万般珍贵,可要它潇洒放开也是不愿的,只得左右矛盾,欲罢不能地贴着。
栖真埋首时,他炙热的视线胶在她发间碎雪上,当她抬头展颜,他眼中只有万里无云的蓝天。
“我换个姿势抱?”
栖真从他清浅的笑意中听出玩笑之意,姻缘洞里为了不让她踩水,他把她像小孩儿般抱在臂弯里,可如今她不再是沈兰珍的重量,开不了口让他那样抱,她也不是在辛丰皇宫等他回去的心上人,没立场让他那样抱。
栖真从风宿恒身上翻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往雪地里一躺,呼出口气,轻声道:“天好蓝。”
“嗯。”
“看着让人想哭呢。”
“嗯。”
眼泪真地掉下来。
“Beafighter!”身边轻声道。
栖真心间激荡,极速转头,不确定道:“什么?”
“栖真,beafighter!”
意外又了然,兴奋又悲伤,泪水汹涌,把视野里男人的面容都模糊了。谁能想到她在这里,在中土,居然能亲耳听见一个古人跟她说英文?谁又能想到,风宿恒居然可以当着她的面,道出她心中奉为圭臬的座右铭?
他才是真正的神奇宝宝好嘛!
她不错眼地凝视他,低喃道:“风宿恒……”
陷入情感旋涡的人都是神经病,过去的坚强是假的吗?如今打回原形,方寸大乱,眼泪不值钱?
崩溃就在一瞬间。
栖真抽泣着,无法移开自己的眼。
不行,憋不住了!再不让她爱,她就要恨了!
她真地好恨好恨!爱而不得的感觉原来如此万蚁钻心、噬骨难忍。要么不要遇见,遇见不要爱上,爱上不要错过……像她和他,为何有缘无分?这奇异又残酷的命运啊!
栖真不知道,她每一声情不自禁的呼唤都得到回应,只不过那回应死死锁在风宿恒心底。
风宿恒帮她擦干眼泪,生怕水迹在她脸上冻成冰渣。
“栖真,答应我,上了驼暮山无论怎样结果,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无论打击来自何方,beafighter!你要坚信自己的独一无二,坚信自己是世上最棒的,没有什么困难是你克服不了的,栖真,你能答应我吗?”
风宿恒侧身捧住栖真的脸,不让她转开去,要她看着他的眼给与保证。
栖真被压在身下,被他急切的样子震慑,适才还汹涌澎湃的情绪中断了,她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不明白他此时此刻为何如此心切地讨要保证。
“你怕你离开后,我会难过?”栖真在他的掌中嚅嗫。
一波强烈的情绪激得风宿恒几乎红了眼眶,慌乱和急切、害怕和绝望瞬间无所遁形,他难得失态,语气激烈:“无论我是否离开,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受伤,一定要好好的,可以吗?栖真,回答我!”
我承受住了你要离开的事实,我已经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悲伤,你还要我保证什么?保证什么呢???
可是既然你开口,我都给你,要什么保证我都给你!
风宿恒,你尽管放心,回去成你的婚!我祝你和心上人珠联璧合、比翼双飞、甜甜蜜蜜、早生贵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栖真愤恨地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你放心了吧?放心了吧?”
泪水决堤,肝肠寸断,活像答应了,就彻底认输了!
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平静的假面了。
马车在冰原上不怕迷失方向,云遮雾绕的山影随着车队日渐靠近,显得越发清晰。
“驼暮十六峰,峰峰入云松。”风宿恒咳嗽,喝了口茶,继续道:“辛丰北以驼暮山为界,那一头便是契北九州。辛丰东有大荒流,北有驼暮山,这两处俱是天险,没有威胁,无需屯兵。而西、南、西南就不同了,目下皆由辛丰三大军驻守。”
“少说两句,休息一下吧。”栖真见他面色不好,帮他续水,轻声道。
风宿恒靠着马车壁,摆手道:“到驼暮山脚,想说也不能了,也就最后再说一些吧。”
栖真担心地看着风宿恒,这几日一路上他总是咳嗽,靠着休息的时间居多,脸色更是不好,栖真担心是荆之誓言发作,可风宿恒说自己只是受了风寒,有点烧,过几日就好,让她无需担心。
“空境谷顶一夜寒风,怎么说来着?总有几分修为在!宿恒,我不信你能得风寒,到底怎么了你得跟我说!”栖真见他日益疲累,怎么可能不担心。
“修到绝寂境才能脱离生老病死饥寒之苦,我还差一点。”风宿恒却是一贯淡定,“没有法术蔽体,就是个普通凡胎,得风寒也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
“车上有药吗?”
“没带。多喝点水,睡一睡便好。”
栖真心焦,整日催着马车加快速度,恨不得立马飞到驼暮山,好将荆之誓言解除。
风宿恒见她着急,也不阻止,终于在进入冰原的第五日、抵达驼暮山脚下时道:“我立誓时说的是抵达驼暮山清虚观前荆之誓言都有效。从这里到清虚观,还要爬一日的山。”
“下次再起誓,不要那么严谨!”栖真恨地磨牙,又哀求道:“以后什么誓都别起了,行吗?”
“谁没事老起誓呢?”风宿恒低笑:“跟你说烧退了,偏不信。”
栖真下车,抬头看高耸的驼暮山主峰,没事,不怕!她系好厚重的毛皮大氅:“你别上了,留在山下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上。”
风宿恒随她下车,正和颜心车夫们交代事情,闻声回首,微微一笑:“行,不送。”
栖真愣,见风宿恒居然真地回头继续和颜心他们交代,只好一跺脚,转身往山上走。
才到山道口就停住了。
结界!
栖真瞪着仿若冰雪般飘动,覆盖整个山面的结界。
被人耍了!
身后伸出一只戴着鹿皮绒套的手,按在结界上。
结界洞开,白色大氅一闪,被腹诽的男人已经越过她,率先走上山道。
栖真跟上:“哎,你……”
风宿恒回头做个嘘的动作,栖真连忙捂嘴——进入驼暮山地界,山道途中不得发声。
可她担心风宿恒适才消去结界,别又是动用什么法术,往他面前一栏挡住去路,指指他胸口,用嘴型问。
风宿恒看懂,一笑摇头,让她别担心,他根本没有动用法术。
这道结界是为了阻挡无意闯入的山民,他一手按上,结界会自动辨识修行之人,像栖真这样的,按一百个手印结界都不会开。
当然,这个风宿恒现下没法说,也没必要说。
想上驼暮山只有这条山道,但山道被冰雪覆盖,路滑难走。风宿恒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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