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马夫跳下车,拾起地上的铃铛,盯着那截断绳目瞪口呆,心下嘀咕:这位公子手劲也忒大了些。
回到车架,他侧身冲帘内问:“公子可是要动身了?”
顾青筠下意识朝车厢角落缩了缩,暗忖:萧祈不至于吧,气性这么大吗?
车夫在外未得回应,拧着眉头又追问:“公子可有吩咐?”
萧祈将扯下的那截绳穗递到顾青筠面前,“束发。”随即转向车帘方向,淡声道:“无事。”
车夫:“......”扯断我的铃绳,连个交代都没有?
顾青筠接过绳穗,这才惊觉自己披头散发,四下寻看,木簪早已不知所踪。
萧祈余光扫见她慌乱的情状,忍不住道了句:“所以,是谁喝多了?。”
一根绳穗束发实非易事,顾青筠只得衔住一端,将青丝拢成高马尾,含糊道:“我......我喝多了。”
萧祈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倏地打起车帘,将目光投向窗外。
绳穗甚长,顾青筠绕了七八圈仍有余裕。她举得手臂发酸,索性结了个绳结,任两截流苏与青丝一同垂落肩后。
“好了。”
“嗯,下车。”萧祈言毕,挑帘俯身而出。
顾青筠怔了片刻,眼角渐渐弯起,唇角根本压不住:“好嘞。”
......
香云阁乃三层楼宇围着四方天井建造,并扩出一方后院。
顾青筠跟在萧祈身侧,步入厅堂后,粉香四溢。
她满是新奇的仰头环顾,交叠各色帘幔至二楼或长或短垂下,灯火映照下格外璀璨。
周遭架子上置放萧管、琴瑟、皆为上品。
纨绔少年、达官贵人、风流才子们无不神魂颠倒,或痴迷听曲,或留恋曼妙舞姿,更有些得了意的同这里的女子携手上楼,凭栏说笑。
顾青筠感觉脑袋有些晕乎,旁人进来闲庭阔步,随意自然。
而她跟萧祈打迈进来,就顿在原处,身形不动如山。
两人沉默少顷,皆下意识看向对方,视线交集,顾青筠先开了口,“萧公子竟......没来过?”
萧祈咳了声,手臂横出,随便拦住个青衣姑娘,“你们这的管事叫柳如烟的在何处?”
青衣姑娘将眼前人一番打量,“公子可是姓萧?”
萧祈点头。
青衣姑娘施了一礼,恭敬道:“大人,且随我来。”
顾青筠跟在萧祈身后,自厅堂旁侧的回廊往后院去,行径路上眼神四处瞄,寻思着这是个好地方,赶明儿自己要再来一趟,但不能跟萧祈一块来,总觉得他这人有些拘谨,自己也跟着放不开手脚。
入了后院后,别有一番天地,假山花草环绕,水池各色鱼儿畅游,曲径通幽处令辟出间雅致木屋。
“副使大人来了。”青衣女子冲着门里禀报。
这一通禀报冷不丁让顾青筠心头打了个激灵,自己又忘了他的身份。
她悄悄打量了眼萧祈,此刻面色冷冽,虽独处时人没什么笑模样,但不像这般挂着霜似的。
“快快请进。”
这一声传来,简直让顾青筠的骨头都酥了,不愧是女主啊,软声细语着实好听啊。
萧祈先一步迈进,顾青筠紧随其后。
此间厢房较比前厅大堂完全不同风格,很是清雅,空气中萦绕着茶香。
临窗设着一张梳妆台,柳如烟正端坐在前,满头乌发尽数垂下,绿檀木梳正卡在耳边位置,她缓缓将其拉到发尾,铜镜中的人眉目如画,唇如红玛瑙。
顾青筠心中不禁感叹: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之色。
柳如烟虽嘴上说着‘快快请进’,但人进来了,她却并未起身,也未转头只盯着梳妆镜,开口道:“给萧副使奉茶。”
青衣女子正欲动作,萧祈出言打断,“不必,柳姑娘,青龙虎佩不是寻常耍物,还望交于在下。”
柳如烟这才起身行来,款步姗姗,摇曳生姿,近到萧祈半臂距离方才停下。
顾青筠不觉往旁侧退去,以便将两人同时框进视线。
且瞧柳如烟莞尔一笑,眼波似水流转,出口道:“我就爱收罗些金石玉器,这虎佩不论是质地亦或是观感,都称得顶上层,萧副使就这般来讨要?是不是有些不太通情理。”
顾青筠暗暗点头,是了,怎么也得揣着银钱来换。
萧祈站定不动,盯着面前人一会,下意识转向旁边,就见本该立在身侧的人不知何时站远了,皱了皱眉,复又转回头。
“没带官兵来,让你失望了。”
柳如烟闻听此言,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但那双狐狸眼出卖了她,顾青筠看的清楚,里面充满了锐利与压制。
下一刻,她将目光转向自己,眼神变成了探究。
顾青筠立得更直了些,冲着她笑了笑,谁料下一刻萧祈便站在自己前面,隔绝了她与女主的视线交集。
“......”怎滴?人家一会不看你,你难受啊?
“真要我招呼官兵来?”
顾青筠听着这厮梅开二度的说辞,暗暗翻了个白眼,就这女主能喜欢你才怪,不过......萧祈身量够高的啊。
“何必动怒?既然萧副使要,可能涉及什么案子了,小女子自然无不依从,经营这场所连同刚才那话都一个目的,无非就为了银钱,小女子家思之,虑之皆为生计。”
萧祈没应话只管往前摊开手。
柳如烟笑着从袖中取出玉佩来递过去,收回手时,指尖若有似无拂过人的掌心。
萧祈目光从自己掌心移到对面人的眼睛上,“柳姑娘,棋盘上不论子力多少定胜负,我不是颗活子。”这话说罢,似鄙薄的收回目光,转身之际又撂下一句:“银钱改日奉上。”
“走了。”
这话是说给顾青筠的,她忙跟上去,又不忘转身冲女主含笑抱拳。
柳如烟亦是福了一礼,待二人出去后,青衣女子近前来,“姑娘,您就这么给他了?”
柳如烟坐回梳妆镜前,“事关太子,若由衍王的人奏本上去,难免会引起陛下揣测,是非两皇子内斗,即便太子再大的错,也都会从轻处置,但若由萧祈查出来,成效就不一样了,毕竟皇城司是专为陛下办事的。”
“原是如此,您早就决定好了,不过萧副使那话什么意思?”青衣女子又问。
柳如烟转过头,冷笑了声,“一心一意为天子差遣。”说完,蹙起眉,“刚那姑娘是不是顾家的?”
青衣女子垂眸回想了番,“好像是,顾二小姐打小被养在庄子上,奴婢倒是见过,但没说过话。”
“去查查,萧副使跟顾二小姐,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江都,此前理应没交集,今儿这情形可不像那么回事,公事竟也带着她来,若他为情有所顾,死子也可变活子。”
“是。”青衣女子应声后俯首退下。
香云阁后院有处角门,因此两人没再回前厅。
角门连同的是条小巷,借着院门的灯走了会,顾青筠便突感眼前彻底黑了,这原身是不是夜盲,是不是夜盲。
萧祈见人停下来,也定住脚,转身,目光精准的落在人往前横出的两节手臂上。
由黑到亮好走,由亮到黑对于夜盲的人来说,愈加明显的难。
但瞧这顾二小姐,跟瞎了似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抬起的手顿了须臾,浅浅吐出口气后抓住人手腕上一寸,“走吧。”
“好好,实在是,老麻烦你,改日请你喝酒。”顾青筠说着,不多客气的另一手摸索着试图抓住握着自己的胳膊,由别人领着,远不及自己抓着安心。
萧祈昏暗下看着,一片凉意拂过自己手背,往上移,似乎是感到一手握不住自己胳膊,便改为攥紧袖子,这一下连同他的皮肉都一块揪起。
“哎呀,抱...抱...抱歉。”
萧祈无声嘶了口气,闭了闭眼道:“嗯?无事,走吧。”
两人寂寂无声走了片刻。
萧祈盯着旁侧人的步伐,跟没醒酒似的,依旧不放心的双脚往两旁扫着走。
虽然看不清,但顾青筠被人盯着还是能察觉出来,又不好问你看我干嘛,他这厮绝不会说出‘看你怎么着’这话来的,大抵会否认。
顾青筠便随口说:“我瞧着这玉佩跟那日你送我的如出一辙。”
萧祈顿住脚步,她不提就罢了,一提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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