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一中的痕迹已经快完全被抹去了。
所有能看见的墙面都贴满了成绩单、标语和宣传画,只剩一个脑花的骷髅在红底的喜报上裂开上下颌,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优秀”“学习”“努力”这种词无时无刻不占据着视网膜的一角,大脑甚至连拒绝这类信息都做不到。
校园彻底变成鬼屋画风。纪采知道今晚就是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镜中人顺着光滑的不锈钢栏杆来到了宿舍楼的顶层,到这里纪采就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通往天台的楼梯被一道铁栅栏门挡住。越过这道门,里面的景象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十年前,楼梯扶手被铁锈蛀空,灰尘和杂物积满了楼梯间。
铁门上密密麻麻地叠了好几层封条,比贴符咒镇压千年厉鬼还夸张。底下的封条有被反复拽断的痕迹,所以不断地有新的封条加上去。
铁门横七竖八地被几把锁栓住,上面还钉着标语牌,用红漆涂了几个斗大的字:“珍爱生命,禁止自杀”。
镜中人在外界现出实体,纪采深吸一口气,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通往天台的楼道没有灯,只有黯淡的月光造访这里。断掉的钢管和木板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看似杂乱无章无处下脚,但其实中间隔开了一条空隙,仅容一人通过。
“啊啊啊好吓人,好黑,不会有鬼吧?”
纪采心里打鼓:“那种经典的宿舍鬼故事,会有死去的学生冤魂在深夜的楼道里徘徊!”
“这又不是你的本体,你有什么好怕的?说起鬼,你现在这个状态才更像鬼吧?”零和说。
“……说的也是。反正现在咱们是没有金刚钻,也得揽这个瓷器活了!”
纪采恨恨地咬牙。
镜中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这条小径,杂物相互倾轧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某块木板受到踩踏,“咔嚓”一声裂成两半,从倚着的墙上滑了下来。尘土飞扬,露出被遮挡的墙面。
墙面上有大片喷射状液迹,在月光下呈现出近黑的暗红。纪采悚然一惊,顺着喷射的痕迹抬头往上看,发现这片深沉的红一直飙到了天花板上。
人,全都是人。纵横的人体堆积在纪采的头顶,像是倒长的禾苗。丛生的稻杆被狂风肆虐,七零八落地倒伏在泥泞里。
那些年轻男女的皮肤苍白得透明,神情安宁得如同沉眠。再精美的浮雕都没有这样栩栩如生,仿佛纪采的呼吸重一些就会把它们惊醒。
纪采死死地叼住自己的手背,在心里发出了沸水冲翻壶盖的尖锐爆鸣:“鬼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雕像而已,不要怕。不过它们可能会突然活过来,注意防备。”零和的声音依然很冷静。
镜中人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一步四扭头,环顾上下左右。
走了几步纪采感觉不对劲,墙上的红色似乎……在动?
不是错觉,墙上的血确实在流动。随着纪采的前行,血红像是退潮一样往下落去,暴露出潜藏在水面下的东西。
交错的笔画像是水底飘摇的水草和腐朽的枯枝,凌乱又颤抖的线条相互重叠,让人难以辨认。
纪采下意识地凝神去分辨,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不然这些字为什么好像在动?
抽搐的墨线像蝌蚪一样快速地游动起来,它们跃出了墙壁,绕着纪采打转。纪采仿佛身处在无形的漩涡中心,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
海浪一样汹涌的声音把纪采淹没了。
“我做不到,我好差劲啊。”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我坚持不下去了。”
“好痛苦,好绝望,没有人能理解我。”
无数的人经过她身边,无数的人在她耳边说话,呢喃,呼喊,哭叫。
纪采的双脚陷进了鲜红的泥浆里,潺潺的水流经过她的脚踝,流动的温热在她皮肤上流连。
她站在稻田里,身边挤满了东倒西歪的“禾苗”。他们弯折着背脊,仿佛要被沉甸甸的头颅拖进地里去。
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们在彼此的嘈杂声中把自己的双脚从泥潭里艰难地拔起,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远方跋涉。
水位在上涨,纪采身不由己地被人群推着前行。
夜晚的月色被他们抛在身后,迎面的是金红的霞光。太阳融化在远方的水面上,温暖的烟气蒸腾成天际线上的云。
水面已经没到了纪采的胸口,但她却没感到阻力,自己的步伐越来越雀跃,身体也越来越轻盈。水天一色,走进水中就如同走进天空。
金光灿烂的水没过纪采的鼻尖,然后没过纪采的头顶。她没有体会到窒息感,梦游一般继续往前踏出一步,径直落入了太阳的怀抱。
纪采在下坠。太阳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它把明亮的黄昏燃烧成绚丽的金红色,把空气燃烧成炽热的风。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掠过,她看到晚自习时窗外明亮的满月,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同学们在放学路上分享辣条,清晨时分面汤蒸腾着滚烫的热气,游乐园里这一世的父母牵着自己的手,天空上飘飞着五彩缤纷的气球……
还有蓬头垢面的自己蹲在数位板前运笔如飞。当时还有五个钟头就要交稿,椅子旁边的泡面桶堆成了小山。
为了《天灾》她真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不对啊,《天灾》早就结项了——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上辈子的事?
“砰!”
巨大的声响贯穿了寂静的夜,镜中人漆黑的身体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纪采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太阳在她身体里点燃,四肢百骸都在剧烈地氧化。
火葬场的焚化炉也是这个温度吧?能体验的只有死人,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寝室里纪采的本体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冷汗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从毛孔里涌出。
高空坠落的痛感一比一地转移到本体的神经里,纪采想要不管不顾地尖叫,疼痛却麻痹了神经,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镜中人临死前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在视网膜上闪烁。最后映入瞳孔的是一双光洁的小腿,雪白的裙摆在夜风中像花一样绽放。
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坐在天台边缘,她低头俯视着纪采,眼波里映照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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