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秋道府因贡茶没有按时上交。从京都下达的敕令文书直接送到卧秋道府的府衙。道府官员岂敢背下这么重的责任,将文书扔给下辖的岩阳郡府。
郡府老爷当即发落几地的县丞。县丞们一起推出云山县令杨安,再商议着拿一批百姓给郡府交差。
人不值钱,但是可以买命的“金”值钱。
京都第二封问责敕令下达卧秋道府,要求郡府以下涉案人员拿金买命,被县丞等人称为“茶金税”。
然而,大周京都有一位名叫轩辕金簪的太女。金簪本是富贵人家的所用之物。如今被用为帝皇家的人名,导致整个轩辕皇朝要避讳“金簪”两字。
“金”直接被避为不可用,“簪”则用“钗”替代。
原本男簪女钗,在避讳后,男子所用的簪被叫做“桑矶”或“玉搔头”,而女子所用的簪被称为“钗”、“华胜”、“步摇”等,相对男子那方,女子这边的首饰称呼较多些。
这本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但是因为避讳,皇朝境内上下的商人都不可用“金”贸易,一时间白银价格上涨,而“金”成各家私藏。
敢私藏金得不是京都的达官贵人,就是地方的权贵乡绅、一方土豪强僚。
如今,京都的贵人要下面的人用金买命。
这哪里来金呢?
在经过这么多年的避讳后,白银已经是价贱如铜板,而一金难求如登天。
*京都,大金宫*
金簪见太傅和少傅联袂而来,小小年纪保持适当的肃容。她被南叶服侍坐在殿中紫檀榻,等两人登堂。
孙忠谋和沈长清在门口整理衣冠,入殿后向上首的金簪行君臣礼。
金簪端端正正地受了,而后起身离座。她在孙忠谋面前,拱手行师道礼。
孙忠谋老怀欣慰,侧身受了半礼。
“太女快快请起。”
金簪直身,向一旁的沈长清拱手致意,再向太傅迎道:“太傅,少傅请入书阁。”
“殿下请。”孙忠谋走在金簪的身后入了书阁。
他坐在金簪长桌的下手,接过南叶递来的课业,一一阅览。待他看完后,他又将课业递给下手的沈长清复阅。
孙忠谋朝太女温声道:“殿下的字清秀雅正,颇有士子之风。”
金簪稍稍愣了下,凝眸思索他的话意。
她垂敛眸里的暗色,平常道:“太傅教得好。”
孙忠谋微微一笑,颔首后取了怀里今日的课业递给南叶。南叶接过后呈递给金簪。
沈长清见孙忠谋开始给太女上课,便安静地旁听。
他虽有少傅之名,但教学主力还是在孙忠谋这。在一老一少一讲一学中,他也在思考太傅为什么突然提出致仕的想法。
按如今的朝局分析,太傅孙忠谋在朝一天,就能顶住风子鸾施加太女一党的压力。
不久后,孙忠谋朝沈长清道:“长清,该你了。”
沈长清回过神,向老师颔首后请太女金簪背诵日前布置的《为君表》。
金簪起身,小小身姿端方雅正,面容静肃且宁和。
她高声吟道:“君者,民之表率。餐食道,朝夕亭午,不可食过四。用衣道,洗浴沐衣,不可日过二。为人道,不信不疑,不失人不自失。为君道,以民安乐,吏符其职,四海殷富。”
沈长清的心微微宽泛,面对这样认真治学的太女,谁不会对未来的朝局心生希望呢?
他含笑点头,用有力的声音希冀道:“殿下可理解句中含义?”
金簪扑闪长睫,昂起小巧的脑袋。金丝冠上的明珠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她用稚嫩的嗓音缓缓道来:“一日三餐,察民之生计。一日一沐二换衣,体民之恤。为人不可太过疑,亦不可太信,过疑失人心,过信则丢自身。为君者,致民乐、致四海升平,致天下官员各司其职、各行有道。”
孙忠谋想起今日风子鸾的放肆,心中郁气再次翻搅。
他接上道:“如今太宰当道,殿下该如何解决?”
沈长清暗吸口气。老师今日这茬是过不去了。
金簪轻轻地敛眸,如明珠的双眸尽显笑意。
她微抬起下颚,吐字如珠:“他……难道能比孤……活得久?”
“……哈哈哈……好好好啊。”孙忠谋不气反笑,胸中那口郁气终是长长地吐出来。
他起身向金簪行礼,拜道,“殿下,圣上答应,明日您可以去天机宫旁的卜耀阁学习。只是,晨蒙道长,您得鸡鸣起身、平旦到阁,颇是辛苦。殿下既有除此饕贼的心志,能否做到此事呢?”
金簪的樱唇轻轻地舒展,身为太女,终于有机会出内宫。
她的眸里有星光,拜道:“多谢太傅、少傅替学生周旋。学生在卜耀阁静候太傅教导。”
“好。臣定不负殿下的期望。”孙忠谋抿唇点头,向一侧同样行礼的沈长清欣欣然地笑了。
两人又布置晚间的课业,再向金簪拜别,一起离开金翅宫。
书阁内余下金簪在座。
她看向桌面上留下的昨日课业,拿起来后递给杜鹃,淡淡道:“烧了吧。”
杜鹃不明就里,想要问一句,被旁边的南叶摆手示意别问。
她依言将课业放进香炉烧尽。
金簪阅读太傅留下的新课业,随手置在一旁。
她看向炉上散尽烟气的口子,拿起此前未看完的轩辕朝宫廷录来读。
另一边,孙忠谋和沈长清两人步行出宫,走在金红色的甬道。
“老师为何觉得太女那句话好?”沈长清懂这里的道道,但是,甬道路长,说说话也好。
当然,他更想问得是太傅为什么要致仕。
但是,孙忠谋那句“臣定不负殿下所期”,说明太傅不是中途会退的人。
若他一定要致仕,定有不得不为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在恰当的时机,太傅自会解释明白。
所以,他就挑这个可以让孙忠谋好心情的话题。
孙忠谋心感欣慰,抚须道:“长清以为你活得长还是老夫活得长?”
“这……老师天寿延年。”沈长清笑道。
孙忠谋屈指点下他,舒展面容:“长清不老实。如今,殿下人小式微,在朝前不受陛下的待见。在后宫,皇后对她握得向手里的金簪利剑般紧。光是我等文臣如何和朝堂上得那些贪狼虎辈相斗。
伏低做小方才是谋生之道。难为她小小年纪看得这般长远啊。”
“原来如此啊。”沈长清含笑道,“若是世道清明,殿下稚齿显智,当能一展抱负。”
“是啊。为君者五道:开国、守成、陵夷、中兴、乱王者;今上陵轶,荒唐无度、好赖不分,我已是无话可说。至于殿下,不求殿下开疆、中兴,便是能做守成之君,为人臣子已感到极大欣慰。
此基础上,君臣一心,何贼不能除?
罢了。老夫听说中部地区的卧秋道府无法上交今岁贡茶?”孙忠谋沉吟道。
沈长清跟随在太傅身边,算是入了权力中心。
耳闻他提及此事,他也管不得师父的心情,叹息道:“学生也有耳闻。学生听闻的事远不止这些。道府上不了贡茶还仅仅是小事。
西北方,自摩尔人翻过冰原抢占轩辕祖地西六府三城(雪草城、天都城、天机城)后,年年闯过秦连长墙到内地打草谷,弄的边塞百姓民不聊生。慕容涛屡屡上表要求增加粮饷补给,都被太宰寮驳回。
如今,西北征报已经到达宰辅的府邸,至今没在朝堂上呈开呢。”
“竟有此事,消息可靠?”孙忠谋停下步子,待沈长清颔首,拂袖背后,骂道,“风竖子误国啊。”
沈长清忍不住道:“各地道府互相制衡,不听京都号令,盐铁私卖的事日益严重,弄得人心惶惶。
风……太宰的权势再高,底下的兵打不过摩尔人的狼骑大刀,也是惘然。”
“他霸去的风瑶骑兵的刃向得不是外敌。”孙忠谋重重地叹息道,“终归要弄到兵权,这些犊子才肯听人话。可惜了,两百年前的轩辕铁甲兵全部丧在逆仙一战,世间再无轩辕铁甲。
千年前,铁甲兵破除祭师祸民,轩辕先祖定典天下万民同心,何等风光奇伟的千秋大业。”
他摇下头,感叹道:“若是轩辕祖传的铁甲还在,怎么会令军权旁落、朝政颓败成这样。数朝来,军权散落道府,握在外边人的手。”
撇开这些不可更改的事,孙忠谋突然道:“今年城中的茶市价格上涨。恐怕一匹绢换不来一斤新茶。你早点囤些旧茶吧。”
沈长清滞了下,心中保留人道君子的气节,赌气道:“学生大不了不喝茶。”
世事已经如此,难道连老师也不能免俗?
他心直口快地提醒道:“老师,今年京中的茶定遭人哄抢,一叶价格贵比千金,弄得民生乱象,何必呢?”
孙忠谋能不明白学生的心思。他也是这么悲天悯人的过来。
不过,居可无竹,不可无茶。
他抚袖,试着挽回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你当老夫在意这茶?老夫是怕这些中饱私囊的官吏压迫卧秋道府岩阳城周边等地以金代税政。这要是闹起来,又是一桩失人心的举动。
你去茶市走一遭,探访一二茶商,了解下中部地区的情况。”
沈长清这才明白老师的用意。
他赶紧拱手行礼,颔首道:“学生定为老师寻来茶叶。只是,据学生所知,民间已经把真金作为各家的私藏,不用于交易。私下流通确实存在些,但也不多。白银通胀,价低不如刀币。大家已经把此祸归咎到圣上和殿下的身上。”
“这些祸乱朝纲的坏犊子啊。”孙忠谋摆手,摇头走出皇宫大门,上马车离去。
沈长清在宫门口送走老师,回首巍巍的轩辕金宫。
当年的圣旨言及不用避讳“金簪”,却被世家大族利用成假避讳、真敛金。
偌大的金宫里,一众贵人却被蒙在鼓中。
大厦将倾之刻,有识之士都能有些感知,偏这座宫里和满京都的达官贵人还在做黄粱大梦。谁来,又有谁能救那宫里怀抱期望的小太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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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宫里,轩辕金簪迎来皇后。
她在大门口恭迎皇后入殿。
曳地金袍拂过金簪的膝边,轩辕皇后在金翅宫的大殿上落座。
她睨向女儿抬起的小脸,观她颊面如满月的婴儿,暗舒口气,高傲道:“起来吧。”
金簪起身时见服侍母后得不是玉蓉,垂敛了眸光。
“都下去吧。本宫与太女有话说。”轩辕皇后的威仪很重,一开金口,随侍的宫女宫侍鱼贯而出。
她看向殿中的金簪,凝眸就怪她:“真是没用。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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