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上,大理寺少卿郑慎汇报了昨夜发生的两件大事,表明大理寺对追查无能为力。
文惠帝自是动怒,当堂训斥大理寺看管疏漏,郑慎办事不力。
郑慎爽快认下过失,放言已惩处了那位不知轻重的刑吏,又言辞恳切请求文惠帝给他治罪。
眼见重臣跪地哀求,文惠帝感念其往日政绩,最终感叹道木已成舟,便是再重罚他也无益。
然而此事他毕竟有责,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郑慎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早朝后,文惠帝下旨昭告科场舞弊案的始末,将其中十几位舞弊的士子姓名张贴在东侧宫墙下,并依律将他们此举记入士籍,破格重罚之后十年之内不得参与科考,以儆效尤。
十年,足以叫一人从踌躇少年蹉跎为平庸之辈。
这般惩处近乎斩断了这些士子登科入仕的可能。
是以其余士子们尽管仍有微词,却没再闹事。
至于寒门子弟与世家子弟间的仇怨,林彦与林怀祺间的争斗,这些汹涌暗流当然难以休止。
*
光阴如梭,在此起彼伏中向前滚动。轰轰烈烈后归于细水长流,将人淹留。
太学院内生员们忙着准备会试,女学内的生员们忙着准备女官考试,一时间气氛平静又紧张。
林蕴霏每日都会去女学旁听,新的学官无功无过,生员们有条不紊地学习。
眼见得不到月余的时间一日一日地缩短,女学内的姑娘们愈发严阵以待。
会试放榜的那日,太学内的生员们罕见地有了一日休假,午时林蕴霏未在女学内用膳,外出去了一趟宫门东侧。
金底红字的杏榜与那张贴舞弊士子的白纸黑字并放在一起,眼下正被学子们团团围住。
外头的人踮脚看榜,里圈的人则恨不能将脸贴至榜前。
你挤着我,我推着你,尚未看到什么,反折腾出一身热汗。
寻到自个姓名的士子挤出人堆,昂首高呼“我中了”,一旁的人当即笑脸献上贺喜之言。
另有一些感性的人也顾不上处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极而泣。
至于没有寻到姓名的人,默默地退出人群外,面上的憾色显而易见。
林蕴霏没下马车,也没让楹玉这个身姿单薄的女孩去同人挤。
府上的车夫生得足有八尺高,派他前去看榜再合适不过。
未有辜负林蕴霏的期待,车夫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并说出了前三甲的姓名:文时之,江瑾淞与赵越楼。
文时之这个姓名对林蕴霏来说不算陌生,前世此人于殿试中堪堪排在探花刘余磬后,如今夺得解元,想来是有真才实学的。
可惜了,他的父亲是林彦党羽,他自然随其父效力于林彦。
赵越楼自是不用提,归属于林怀祺一派。
那么前三甲中仅剩下一位林蕴霏或可拉拢的人,江瑾淞,倒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想来不是京中的世家子弟。
“江瑾淞?”身旁楹玉一拍掌,声音惊喜,“殿下,奴婢记得他!”
林蕴霏将目光投过去,示意她继续讲。
“殿下还记得那位写了《述冤赋》的人吗?当时奴婢没能记住他的姓名。”
“所以就是出自这位江瑾淞之手?”林蕴霏替她说出后头的话。
“嗯!就是他!”楹玉颔首肯定。
林蕴霏咂摸着这个名字,心道他既有此才华,前世为何没能在殿试上脱颖而出。
她转瞬想通了关窍,此人的原卷怕是在会试时被调换,这才就此埋没。
如今舞弊之事被排查出来,原该是他的云光自然泻下。
既有才,又出身普通,关键还对天下女子怀有体恤尊重之意。
林蕴霏半眯起眼,对此行走的香饽饽可谓是势在必得。
不过,这世上大有文品与人品不一致的人,江瑾淞究竟是什么样还得她亲眼见过才知晓。
近来女学每日都安排了长达三个时辰的课,且学官特地交代过生员,倘非身体极为不适或家逢大事,尽量都不要缺课。
因着他急于多讲授些学问,不来一日进度便已飞至九霄云外,恐叫人难以企及。
折返回女学时距离下午的课还有三刻,林蕴霏惊奇地发现幽兰斋内众人已然提前坐回位置上,全部在低首看书。
而屋外姚千忆一手捧着书卷看,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糕点。
自那次被池辙提醒后,这还是林蕴霏头一次见她在女学内吃东西。
女孩倚靠着墙壁,眼神全然定在书卷上,和风拂面,卷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此场景活像是美人丹青,宁静地叫人不舍得打扰。
林蕴霏走至人跟前,对方仍未发现:“在做什么呢?”
她的轻声呼唤令姚千忆吓了一跳,口中尚未咀嚼完的糕点顿时噎在喉间。
面上露出难色,女孩抬手顺了顺胸脯,费劲将东西咽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姚千忆娇嗔道,“走路怎么一点没声。”
“哪有啊,姚小姐,你少将事情往我身上推。依我看,是你看得太入迷了吧。”林蕴霏顺势扫了眼她手中的书,发现上头端端正正写满了字。
抬眼看女孩近来明显尖瘦了不少的下巴,林蕴霏心中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莫不是没去用午膳?”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不愧是我们殿下!”姚千忆往屋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走远些说话吧,免得吵到她们。”
林蕴霏于是跟着她走到了远处的长廊坐下。
姚千忆扬了扬手中的小半块糕点,自顾自续上话:“之前我说过了不在女学内吃东西,不想还是食言了。不过我是在斋屋外吃的,应当不会留下什么气味。”
“别转移开话题,”林蕴霏环抱着双臂,对她少见地冷脸,“你知晓我想要听的不是这个。”
“啊呀,我这不是也有吃糕点嘛,并未真饿着肚子。”姚千忆转开眼珠,有些心虚地开口。
余光中林蕴霏摆出一副“你休想糊弄我”的模样,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正因清楚对方是为何生气,姚千忆终究败下阵来去拉她的手:“我说实话还不成嘛。”
“你也知晓,距女官考试没剩几日了,掰着指头都能数清,”姚千忆叹了口气,“我
若此刻不勉力用功,到时落选不知要多懊悔。“
她朝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幽兰斋努了努嘴:“你瞅瞅她们,大家皆是这般使了全劲攻读,更有甚者直接不吃午膳省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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