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安说不出口,他觉得没有谁能驾驭得了宁安王,尤其宁安王新贵得宠,现在是豁出去了,提着脑袋和太子斗,谁嫁进去谁的脑袋就已经掉了一半。
只有这个被认作义孙女的秦桑。她不怕死,她聪慧,她拼命入局,她是爷爷支持宁安王的态度。
夜又深了,林间的风绕过树,吹来时带着凌厉的冷韧。两人沉默了一阵,秦桑笑笑说:“走吧,回去。”
从山上下来,两人在进城的一处小客栈里住宿,好好沐浴一番,又纷纷重新包裹了伤口。但是小客栈里没有什么药,两人只能将就着用了一些草药,忍到第二日天明。
他们一早就开始赶路,午间经过一家酒肆,就听说城门口在戒严排查,似乎是说是太子府内跑了个贱奴,偷了贵重的东西溜了,所以太子手下在京都四处搜人。
“胆子大得包了天了,太子府的东西都敢偷!是条女汉子!”
“嗨,太子不是向来说是大度宽容嘛,这是丢了什么东西了这么大费周章的?”
“宽容?你打哪儿听来的?”
“嘿,你管我从哪儿听来的,难道不是?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我大舅娘家儿媳妇的妹妹的邻居,说她女儿前些年被挑中送进太子府,本以为要大富大贵了,谁知道骨头渣都没见着,就派人来给了几个碎银子,说是在生了一场重病,死了。”那个缺了一颗牙的赶路人说得有板有眼,“还不止,我还听我大舅娘家二大婶的三女婿的姐姐说,去年,也是有个她认识的小姐妹,家里穷得养不起,模样生得极好,被卖进太子府,嘿,半年后就说人没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一眼秦桑和谢岁安,顿了顿,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些事情也是我道听途说听来的,不一定真呢。来喝茶喝茶!”
坐他对面的一个瘦小男子跟着抿了口茶,嚼着花生抠脑袋:“是嘛,那是奇了怪了,我这儿也有听来的故事哩。”
缺牙:“怎么说?”
“我是听我邻居说的,他前些年进城卖菜,听别人说,有一个同样是卖菜的汉子,当街被人骑马踩死了,京都的官不管,汉子的老娘就带着媳妇和孙儿满街去跪。”
“跪成了?”
“跪成了嘛!刚好遇到太子巡街,殿下听说了来龙去脉后,当场把那骑马踏人的贵公子哥儿给办了,送牢里去了!”
缺牙嘬了一下牙花子,单脚放在板凳上,咧嘴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上面的事情,咱普通老百姓哪儿晓得,算了算了,喝茶。”
“可不是说呢,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欸?你有什么事?”
秦桑微笑着从发髻上拔下一颗珍珠发扣,递过去:“小哥可愿意帮我跑一趟腿?”
那人见了珍珠,眼睛一亮,看了看秦桑,道:“跑腿自然是可以,不过要看姑娘叫我跑去哪儿?要带个什么话儿?”
秦桑知道这路边的酒肆定然找不到纸笔,于是想了想,尽量把话总结得准确而简洁:“洪义巷南街十二号,黑门,敲开以后烦请管事的派辆马车出来,接老板娘。”
那汉头又看看秦桑,秦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问对方:“可记住了?记不住你俩一起去,回来再领赏。”
珍珠被放在坑坑洼洼的茶桌上,两人脑袋凑近了看,随后那缺牙的一把收了珍珠,拍胸脯保证:“小事情,洪义巷南街十二号,黑门,请管事的出来接老板娘,记住了!”
等到两人走以后,谢岁安才不解地蹙眉问:“我当时是女装,他们并没有认出我,大大方方进城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叫人出来接?”
秦桑上下看看他,喝了口茶:“你能不能有点贵公子的自觉?细皮嫩肉的,衣服却又脏又破,叫人看了怎么想?”
谢岁安想了想,目光瞥向邻桌赶路的农人,谁知秦桑一下拆穿了他的想法:“别想了,细皮嫩肉,换了衣服也没用。”
谢岁安:“……”
过了会儿,他觉得奇怪:“洪义巷老板娘是谁?是你?”
秦桑抿茶,不语。
谢岁安朝天翻了个白眼:“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说了,你安心当你的二少爷,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谢岁安一股邪火冲上脑:“不要管?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让我不要管?”
“你……你恼什么恼?”秦桑挑眉,“我……行行,我说错了行不行,我就是那个老板娘行吧?我从进京就开始部署了,总不能真把你家当成自己家,好歹我得有自己人和自己的住处,否则……”她顿了顿,“否则一不小心被扫地出门怎么办,临时找地儿不是我风格。”
谢岁安抱着双臂静静盯着她,从一开始的气不过,到后面的略微心疼。
他想说怎么可能,不至于,但知道说了也没用。秦桑从来都独立,在栎县时就能独当一面了,她又怎么可能到了京都以后毫无准备呢?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谢岁安问,“你还做了哪些准备?”
秦桑捡了一颗花生剥:“还用以前的继续盘了一间酒楼,那个烟云阁,你知道吧,我现在是老板。”
谢岁安眼睛又瞪大了:“你哪儿那么多的钱?”
秦桑嚼着花生两眼弯弯:“比你多一点儿,浪荡二公子。”
谢岁安这下是真的郁闷了,他放下手臂,闷闷喝茶,闷闷剥花生,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吗?”
秦桑:“等会儿吧。”
虽然秦桑说等着,可两人喝了茶还是继续往回京的方向慢慢走。此刻不是进出城的高峰期,路上行人不算多,而且昨夜下过雨,地上都是泥泞和车辙撵出来的条形水坑,十分不好走。
没走多久,一辆疾驰的马飞奔而过,踏出许多泥点子,直往两人脸上溅。谢岁安指着马尾巴就想骂,被秦桑一把拦住了:“不要节外生枝行吗?”
谢岁安气愤地低头,见两人鞋子和裙摆也是又脏又湿。
他从前出门,不是坐车也是骑马,这才真切地发现自己曾经也像这样不管不顾过。被他的马蹄践脏过的人呢,是不是也这样忍气吞声的?
他又看向路人,见大家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谁也不敢发脾气。而且除了他们,路上来往行人似乎少有穿长衫的,都是短打上衣,裤脚用布绑得严实,就算溅上泥点子也不妨碍赶路。
他们或者背着重重的背篓,或者推着独轮车,车上载着重重的货物。
原来人间疾苦,从来不止城门口的那些流民。原来南无国,已经这么穷了。
他没再抱怨什么,默默沿着官道往前走。越靠近京都,路上流民也渐渐增多,再往前,就能看见官府安置的流民安置帐篷了,还有官兵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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