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你像爹,也像娘,你应该能知道爹娘想要说什么。”
“有些事,别人能坦然做的,咱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咱们有手有脚,会做活,肯做活,就有饭吃......”
白氏温柔理着叶青釉鬓边的碎发,还是一贯的轻声细语,可却分外的坚定:
“阿娘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曾见过许多从北地受辽人劫掠,逃灾而来的灾民,很多灾民会自己找个谋生的手段,但也有更多的灾民,不会去做活。”
“南地富庶一些,街坊邻里也有心,总会从嘴巴里省出些吃食给逃难而来的灾民们,你外祖和外祖母也都是大善人,每每自家煮了吃食,就会让我去送。”
“那时候有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还带着刚刚生完孩子的媳妇,还有饿的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分外可怜,我便记住了他,我有什么热食都给他送,他一开始对我们街坊千恩万谢,总说着他家有地,等他找个活计干活,能养活媳妇孩子,便来报大家的恩情.......”
“可都是假的。”
白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还是如此温柔,可却透露着一股石间野草的坚韧:
“那男人没两年便从灾民变成了乞丐,抱着孩子挨家挨户的乞讨,仗着大家可怜他怀中的孩子,每每总是能够要到吃食.......”
“有次他还是敲门乞讨,你外祖母恼了便不给,骂了几句泼皮,那男人说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他说:‘有不要钱的饭,我要去挣什么钱?’”
说到这里,叶守钱明显皱起眉,白氏亦是轻轻摇了摇头。
叶青釉收回左右观望的眼神,心中叹了一口气,算是明白了自家爹娘的意思——
先前说不再做工,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他们在‘清醒’之后,尤其是在叶青釉身死,又苏醒,一家人三口其乐融融的分饼而食之后,便给自己下了底线,底线便是只做自己的活计,不再接手‘外人’的事情。
心安理得接受嗟来之食,便会颓废自己。
无论是叶守钱还是白氏,都是极为敦厚的人,他们坚信只有勤奋劳作才能致富,不愿意接受嗟来之食,也不愿意变成叶守财叶守富那样的人。
对他们而言,从前为别人干的活,就好像是救助灾民时给出的饭,颇有一种‘别人造孽归别人造孽,我自己行自己的善事,维持自己的善心’之感。
换而言之......
叶守钱夫妻,不可能用叶青釉刚刚说的法子对付那一大家子。
如今,也远远不到可以狠下心将一切抛之脑后,鱼死网破的时候。
还真就是两方在拉扯,商量自己对‘菜’的心理价格,价格合适,还是会成交。
叶青釉面朝还在不停发出叫骂声的主屋,用只有三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
“......我明白了,阿爹,阿娘。”
叶守钱和白氏对视一眼,明显有些欲言又止,手足无措。
他们如此敦厚老实的人,没有叶青釉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不痛快,所有人都别痛快’的想法,自然也不理解为什么叶青釉面容平淡,独独唇角明显有些抿直不开心。
叶守钱搓着两只大手,开口时莫名有些憨调:
“六十八件,两百件,少,能赚钱。”
叶青釉已经对理解自家老爹话语这件事不抱有任何希望,直接看向白氏,白氏柔声哄道:
“青儿,一个人的差雇只要两百件瓷器,你爹已经烧出六十八件,等主屋那边将自家差雇的活计担下来,咱们就只需要做一百三十二件,这已经比往年,往次差雇少很多,只要赶赶工,没准官差来收瓷之前还有几天空余......”
“到时候咱们可以让你爹多烧点儿瓷器,咱们出去卖,或者做工,到时候都是咱们自己小家里面的钱.....都给你,全部都给青儿,再也不给别人,好不好?”
叶青釉在意的从来便不是多少银子。
对于叶守钱夫妻来说,能只做自己份额的瓷器,便是极好的事情。
可对于叶青釉来说,便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无论如何都倾泻不出来,而且更关键的是——
叶青釉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觉得事情不会顺遂如叶守钱夫妻所想........
“老大。”
一声略带低哑的声音唤醒了叶青釉的思考,侧头看去,果然从主屋后门走出来一道身着青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来,虽然对方还是刚刚在主屋中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可周身气势完全不同......
来者,竟然是一直冷眼旁观叶守财逼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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