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舒月早已在府库门前等候,见宋清徵行来,忙迎上前,声音压得低低的,“西角门处已恢复原貌,秀圆亦安置稳妥。”
宋清徵将库房册子随手递过,声音清冽:“知道了,你在此守着,莫让旁人进来。”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素帕包裹的钥匙串。最大铜钥插入锈锁,艰涩转动,发出“嘎吱——”一声滞响。
门开处,浓重的霉尘混合着陈年木料的气息。库房内昏暗幽深,蛛网在梁柱间结成灰白的罗网。微弱风灯仅能照亮方寸之地。
宋清徵目标明确,凭着册子上的潦草标记,径直寻到母亲的陪嫁箱笼。她毫不在意裙裾沾尘,徒手搬开挡路的杂物,走了过去。
指尖在一只桐木箱边缘细细摸索,触到一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微缝。指甲用力一抠,一块薄板应声掀开,露出其下隐蔽的夹层。一个油布包裹的扁平方匣静静躺在其中,匣身冰凉。
宋清徵心跳微促,伸手欲取。
“玲珑姑娘这是?……”门外舒月陡然扬声高喊,带着一丝惊惶。
“吱呀——”
库房大门被推开,天光涌入,照亮飞舞的尘粒。
玲珑立在门口,眼底带着审视,语调微扬:“三姑娘怎在此处?这差事不是五姑娘的么?二夫人遣奴婢来瞧瞧进度。”
她目光如钩,瞬间锁住宋清徵沾灰的手和那敞开的夹层暗格。
空气凝滞。舒月疾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暗格前。
宋清徵缓缓转身,风灯映着她半边沉静的脸:“玲珑姐姐来得正好。我替五妹妹清点库物,方才偶然发现此箱暗格,正疑惑内藏何物,未敢擅动,想着回禀祖母定夺。姐姐既代二婶前来,不如一同看看?”
她侧身让开些许位置,语气平和。
玲珑被这坦然噎住,狐疑地盯着宋清徵的脸,又看向幽深夹层,一时踌躇。她身后的婆子亦交换着眼色。
僵持不过一息。
玲珑眼神一厉,踏前一步,声音微扬:“三姑娘好眼力!只是这库房重地,翻出暗格,谁知有无夹带?奴婢奉二夫人命,不敢怠慢,还请姑娘让让,容奴婢查验清楚!”她竟伸手欲探向那夹层!
宋清徵心头一凛。就在玲珑指尖即将触及夹层的刹那——
“住手!”
一声威严冷喝自身后门口传来!
众人惊回首。只见郭嬷嬷板着脸,一身宫装肃穆,立在门扉洞开处的天光里,身后跟着荣安堂两个粗壮婆子。她目光如尺,扫过屋内箱笼、敞开的暗格、神色各异的众人。
“吵嚷什么!”郭嬷嬷声音不高,字字沉凝,“太夫人闻听库房有异动,特命老身前来看管。玲珑,你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跑来这里作甚?二夫人尚在禁足,是谁准你擅离职守,还对三姑娘无状?”
玲珑脸色唰地白了,伸出的手僵住:“嬷嬷……奴婢,是奉二夫人之命……”
“二夫人禁足思过,管的是葳香院!库房清点是太夫人亲口指派给姑娘们协理的差事!轮不到你置喙!”
郭嬷嬷毫不留情打断,“带着你的人,立刻回葳香院!再敢僭越,家法伺候!”
玲珑面无人色,再不敢看那暗格一眼,带着婆子仓皇退走。库房大门再次合拢。
昏暗重临。郭嬷嬷的目光落在宋清徵身上:“三姑娘?”
宋清徵屈膝一礼:“回嬷嬷,清徵确在协助五妹清点,发现此箱暗格,正待回禀祖母。玲珑姐姐便闯了进来,言语间多有误会。”
她神色坦然。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她迅速将油布方匣抽出,藏入袖中暗袋。那硬冷的棱角紧贴手臂内侧。
郭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向那空荡荡的夹层,最终只淡淡道:“既已发现,便将此箱抬去荣安堂,请太夫人定夺。此处污秽,三姑娘也早些回去梳洗。”
言罢,示意婆子抬箱,转身离去。
库房重归死寂。舒月惊魂甫定,欲言又止。
回到栖蝉院,紧闭房门。宋清徵取出袖中的油布包裹,层层解开。
方匣内,并无金银信函。几样零碎:一枚成色普通的青玉环佩,触手温凉,似曾相识;一方洗白发旧的帕子,角上绣着一朵歪扭的夕颜花;几张折叠的旧纸。
展开纸张。一张陈年药方,几味药材被特意圈出,旁有娟秀字迹批注:“此三味相克,久服伤身,积重难返。”另一张,是誊抄的记录:“承明四年七月初十,银八百两,支二夫人私用,记公中修缮西苑假山石项。”
承明四年!父亲出任蜀中的前一年!而柳氏……
宋清徵捏着纸页的指节泛白。当年父亲在蜀中骤然离世,母亲随之难产而亡……这青玉旧帕,并非郑氏标记。是母亲遗物?还是信物?
“笃笃笃。”窗棂忽有三声轻叩。
宋清徵迅速藏好方匣,皱眉启开一线窗缝。
一个青布小包立时塞入。窗外声音压低:“三姑娘安好。有人托老奴将此物交予姑娘,说是物归原主,丰乐楼之误,幸未成憾。”话音落,说话的婆子便颔首悄离。
“芙云——”宋清徵怔然片刻,朝门口唤道。
“姑娘?”芙云闻声踏入。
宋清徵呼吸微促:“现下院里是谁在门上当值?午后可有人来过?”
芙云略忖:“确有人来过,是郭嬷嬷身边的孙婆,来咱们院子同张嬷嬷在屋里闲话许久,刚刚才离去。”
宋清徵急忙展开布包。一封浅蓝庚帖立时现于眼前。打开封页,墨色小楷清晰写着她的名讳生辰。
是谁?孙婆口中的“人”是谁?郭嬷嬷……在库房为何相助?
她紧攥命帖,心绪难平。庚贴失而复回,是谁示好?听孙婆传话,莫非是柳惟恒?
窗外暮色沉沉。袖中药方冰冷,掌中庚帖薄脆却重若千钧。柳氏的贪婪,卢家的婚约,深宫的遴选,还有那敌友难辨的柳惟恒……无数丝线悄然绞缠。
重活一世,挣脱旧轨,却陷进更深的漩涡。宋清徵眼底最后一丝微澜沉寂,唯余磐石般的冷硬。她将庚帖与罪证,再度深藏。
荣安堂南侧的小屋内,烛光映着郭嬷嬷无表情的脸。地上那异常沉重的桐木箱盖已经打开。
“禀嬷嬷,老奴已照吩咐将布包送到三姑娘手上,未惊动旁人。”孙婆归来回禀。
郭嬷嬷拂去指尖灰尘,语气平缓:“辛苦了。明日去告诉他,事已按计划办妥,让他勿再忧心,三姑娘必会出头。”
孙婆应声退下。
翌日,天气阴沉。三位姑娘依旧埋首打理庶务。
宋老夫人厅中坐镇,临近晌午,出了声:“先放下手中活计,随我到旁厅去。”
旁厅内,郭嬷嬷垂手立在角落,脚边正是昨日抬来的桐木箱笼,箱盖紧闭,尘埃未动。
老夫人端坐主位,目光沉沉扫过厅内,落在宋清徵与宋清兰身上:“库房之事,闹得动静不小。徵姐儿,你既在场,说说昨日始末。兰姐儿,你领了差事,也听着。”
宋清兰撇了撇嘴。
宋清徵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平稳:
“回祖母,昨日孙女前往库房,原为协助五妹妹清点。之前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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