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姑娘们依言散去,三两成群,或对弦或开手,屋子里顿时热热闹闹地忙碌起来。
泽兰抱着琴在圆凳上坐好,抬头一看应笑居然还抱着琵琶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连忙一把拉过她,施力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连声音也压得低低:
“发什么愣呢?一会儿让妈妈看见你这副模样又免不了一顿骂……”
说着又扯过她的袖子左看右看,寻什么东西似的:“你的拨子呢?”
应笑有点不习惯别人自来熟的肢体接触,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别看了,拨子不见了。”
这是一个对于后世琵琶技艺而言已经相对陌生的名词,不过好在她大学毕业论文选题就是从古至今的琵琶形制及技巧演变,其中曾写到南音琵琶一节,就提及“拨子”的存在。
乐天居士流传百世的诗里也早就写过“沉吟放拨插弦中”,这个时代的琵琶技艺尚且处于需要琴拨演奏的阶段,而方才她就注意过,琴弦里并没有插着拨子,琴袋子里也是空的。
对一个乐者而言,义甲不离琴左右已成本能,就算换成琴拨也是一样的,而依眼下来看,四下都没有琴拨的踪影,还能说明什么?
应笑轻轻垂下眼。
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压根儿没有,二是——被人藏起来了。
按泽兰反复催促她拿琴拨的举动来看,前者显然可以被排除,那么后者便成了唯一的可能。
泽兰瞪圆了一双杏核眼,不信邪似的,趁鸨母扭着腰身暂时离开后迅速溜到另一侧,草草在琴袋子里摸了一通,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应笑见泽兰一脸惊恐地猫着腰溜回来,对此并不意外。想来也是,在这种场合藏起她拨子的那个人显然不是为了恶作剧,要做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怎么可能留给她们能找到的机会。
实话讲,眼前的情况有些棘手,她初初穿越就碰上所谓什么大宴的演出,而且更不巧的是,连身份都是最微末的乐妓,受制于人的空间无限大。
况且以这群姑娘对鸨母小心慎微的态度来看,这位“妈妈桑”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想要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糊弄过她,想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旦她真的出了什么纰漏,在这个没人权的封建王朝,大概率是真有可能被左脚发右脚杀的。
临演时间越来越近,时间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若是换了旁人来,此刻大概已汗湿满头。
但——于她而言,也不是全无解决之道。
应笑抚摸着琵琶的凤颈处,熟悉的木料触感给她带来柔和的安心感,眸光微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初初在脑中成型。
这时在她一旁三两成行的人堆儿里,坐在最外沿的一个红衣姑娘忽然扭头望了应笑一眼,满圆如银盘的脸蛋原本还称得上清秀,偏偏莫名其妙地对她露出一个毫不掩饰得意的笑,割碎了那张脸的秀满,生生多了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怎么了应笑,还愣着做什么,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吧?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敢搅了殷璇世子的开府大宴,别说世子会不会治你的罪,光是妈妈就饶不了你!”
对方扑面而来的恶意明晃晃,再加上那股不加掩饰的小人得意的劲儿,应笑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她真是活该被人坑死——这位傻乎乎蹦出来自爆的多半就是蓄意坑害原主的罪魁。
鉴于这张脸在眼前生动地晃来晃去,应笑很快就在原主模糊的记忆中找到这位的痕迹:
眉芯,同原主一并从属玉瑟楼中琵琶妓之列,无论是从技艺还是容色上来讲都稳稳地蹲在倒一的位置上,是当之无愧的万年老末。
这次是楚王爱子殷璇世子设宴庆祝自己成年开府,宴请了一众达官贵人前来,更是特意点了玉瑟楼前来献艺,鸨母把这事看得极重,宴上各色乐妓的表现更是直接和楼中月末考评挂钩,是被捧上天堂还是踩下地狱,只看今朝。
而这老末儿大抵是不甘心就这么永远垫底,恰巧这次的世子宴正是往上爬的好机会。但“台下十年,台上一分”的道理平等地冷眼相待所有人,这节骨眼上突击技艺能成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既然自己上不去,那不如拉别人下来,于是理所当然地把作乱的目标瞄准了和她自己不相上下的原主。
——当然这个不相上下还得是说技艺,光论姿容,原主要甩眉芯十八条街打不住。
可惜,心气儿是有,就是用错了歪门邪道的地方,倒数第一坑倒数第二的戏码可没什么好看的。
应笑不避不让回望着对方,眼角眉梢动也不动,眸子里清凌凌地闪过些状似嘲弄的情绪,片刻后才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多谢关心。”
眉芯一愣,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照平常,这个唯唯诺诺的包子不早就应该红着眼圈到处求人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何况她以前都从来没发现,应笑居然有一双黑白极分明的眼睛,目光冷清清的,就那么望着她,她几乎有种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眉芯硬着头皮跟她对视,掩在袖子下的手却忍不住掐起虎口才能维持住表情。不过随着应笑很快收回目光,那种令她难以言明的压力也消失了。
狐疑地多看了应笑两眼,眉芯很快又放下心来,隔着外衣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一副琴拨,暗道:“哼,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你没了拨子怎么上台!”
世子府管事又来催第二遍时,应笑正思索着该如何跟泽兰开口。
周遭尽是莺歌燕语,吵得人脑子里全是靡靡之音,应笑原本还在思索她的想法有几成把握,耳朵尖却忽似被一道气息呵了下,应笑下意识一抖,从耳根到脖颈俱是一阵战栗。
一道清虚缥缈的声音分云拨雾般,隔绝外界的吵嚷,突兀地响在应笑脑海里:
——“别担心,阿笑,我们不用拨子也一样。”
应笑动作一滞,神情有一瞬间的古怪,转向泽兰问道:“你刚说话了?”
“啊?没有啊。”
泽兰已经许久没再出声,一直在出神地帮她想办法,被她这一问问得满脸茫然,“你怎么了阿笑,拨子找不到也、也没事,肯定还有办法……”
泽兰话说到一半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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