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一呆:“……什么?”
“回去吧。”盛瞻和道,“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起来拜仪,莫误了时辰。”
觅瑜又呆了片刻,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不愧是德行厚重的太子殿下,明知她想要逃婚,还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虽然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在他人看来,她就是如此。
于成亲前夜发现未婚妻子逃婚,寻常人即使涵养再好,恐怕也会忍不住生出怒火,更不要提他是太子,雷霆震怒都在情理之中。
可他却愿意放过她,原谅她,真是——
“殿下,我——”她张口欲说些什么表忠心的话。
被他淡淡打断:“无需多言。”
她一下子把话卡在了喉咙口,半天才讷讷应声:“是……”
盛瞻和没有说话。
院里一时陷入寂静。
觅瑜垂着首,既耻于再面对太子,也不敢直言告退,只能在原地杵着,缠着双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难道他知道她要逃婚?可这是她的临时起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是怎么来的,禁军放进来的吗?那府里的人没道理不知道啊……
无声里,忽而吹过一阵夜风。
觅瑜离开得仓促,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裳,先时头脑发热,迷迷糊糊,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清醒过来,便有些发冷,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下一瞬,她感到身上一暖,一股淡淡的熏香将她包裹。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解下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霎时,她的面颊染上一片粉红,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无论是尺寸、重量还是气味,都提醒着她,这是一件男子的披风,而她素来不曾这般亲密地同外男接触过,不由得升起一阵惊惶、无措与羞赧。
哪怕这个人在明日就会成为她的夫君,她也还是难以坦然面对。
他——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要给她披风?是宅心仁厚,不愿让她受凉,还是——
远处传来嘈杂动静,打断了觅瑜混乱的思绪,像是有人在到处走动、搜查。
她茫然了一会儿,才迟缓地意识到,大约是她不见的事发了,这会儿只怕满府人都在找她。
想明白这一点,她立时没了小女儿家的闲心,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盛瞻和的目光,平静似一面湖泊,蕴藏着四季的风华。
觅瑜的心跳错了一拍,一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磕磕绊绊道:“我、殿下,我——”
盛瞻和接过她的话:“他们在找你。”
“……是。”
他忽然上前一步。
觅瑜惊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察觉不妥又连忙站住,任由他行至自己跟前。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盛瞻和要比她高出许多,她只及到他的胸膛,使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她惶然抬首,带有几分不解地看向他:“殿下?”
盛瞻和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觅瑜轻轻颤动了两下睫翼。
似飞鸟掠过水面,燕羽拨动涟漪。
盛瞻和收回目光,唤道:“酂白。”
夜色中无声出现一道人影,上前行礼:“属下在。”
他淡声询问:“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垂首回答,果然如觅瑜猜想的那样,是府里人在找她。
盛瞻和道:“好,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对方行了一礼,如出现时那般,悄然消失在黑夜中。
觅瑜呆愣愣地看着,心想,这莫非是太子身边的暗卫?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消失,潜行暗中藏踪隐匿,可见功夫之深。
府里有多少这样的人?宫里也指派了吗?太子大婚前夜,一切护卫事宜自然以万全为妥,她到底犯了什么疯病,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
盛瞻和没有给她多少发愣的时候,继续上前一步,来到她的身旁,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这样遇上府中的人,也好有个说法。”
太子年有十九,虽提前行了冠礼,却仍以玉环束发,夜风悄然而过,吹拂起他的发丝,飘来一缕淡淡的清香,与觅瑜身上披风的相似。
一时间,她乱了三分心,无暇思考更多,晕晕乎乎地随着他走了,中途才清醒过来,不由得面庞微红,暗骂自己在这种关头也敢出神,真是不要命了。
行廊不过数十步,便遇上了寻她的人。
领头人是她的兄长,身后跟着两列提灯家丁。
看见裹着披风的她,赵寻琅先是一愣,接着就露出几分恼意,又在瞥见她身旁的人后收敛容色,下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众仆从急惶惶跟着下跪,廊上一时只余盛瞻和与觅瑜二人站立。
觅瑜被这阵势唬得心颇惴惴,迟疑地想着,要不要也跪一下,弥补她方才未尽全的礼数。
“免礼。”盛瞻和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明日便是大婚,依礼本不该来,但孤有几句话想要问令妹,遂邀其于月下相会,望镇抚使莫要介怀。”
赵寻琅低着头,站起身:“殿下言重了,舍妹即将嫁予殿下为妻,无论什么话都可说得,只是天色已晚——”
盛瞻和道:“孤正准备送她回房,既然镇抚使来了,就烦请你送她回去吧。”
“是,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双方用三言两语完成交接,众人恭送太子殿下,觅瑜在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喊住他,归还外裳之后,最终跟着行了一个礼。
不是她不想还,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开口,这太考验她的脸面了。
希望别人都忙着低头,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披风吧……虽然注意到也没什么,她明天就要和他成亲了,一些越礼的举止,不必太过计较……
觅瑜心绪不定地想着,起身时对上兄长的目光,心头不禁一颤。
她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哥哥……”
赵寻琅没理会她,吩咐随行的小厮:“告诉别处的人,姑娘找到了。”
然后才看向她,面无表情道:“回去再说。”
觅瑜察言观色,明白兄长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撒娇卖乖,低眉垂眼地应了声“是”,拢了拢披风,作鹌鹑状跟着他离开。
行了一段路,她发现方向不是通往闺苑,而是堂屋的,登时有些慌了,顾不得再扮老实,开口询问:“哥哥这是要带妹妹去哪里?”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果真是堂屋!她越发心慌:“哥哥,我——”
“有什么话,对爹娘说。”
掌管南镇抚司的镇抚使铁面无情,面对妹妹亦毫不心软,觅瑜没有办法,也没有胆量和他对着干,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堂屋中,大理寺卿及其夫人端坐上首,觅瑜跪在下方:“爹,娘,女儿不孝。”
这一声认错,险些没把她爹堵得背过气去:“不孝?你还知道自己不孝?你——你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吗!”
她继续乖乖认错:“爹,女儿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赵得援直拍桌案:“你还想有下一次?!”
“没有了。”她小声道,女子一生只嫁一次人,逃婚自然也只能逃一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她带着一丝给自己辩解的心,宽慰长辈道:“爹爹莫要这般生气,女儿虽犯了一时糊涂,但好在太子殿下仁德宽厚,不曾同女儿计较。”
“女儿的这场昏头……并没有闯下什么大祸,请爹爹放心。”
后半句话,她说得有些心虚,知道今晚的事完全是她运气好,但凡太子殿下换种性情,或是心情不好一些,等待着他们全家的都将是泼天大祸。
果然,赵得援更气了,“啪”地一声,把桌案上的茶盏拍震了震,拿出了审理案子时的威严气势,怒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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