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的那天晚上,我们在我的住处小聚,这也是我们保持了多年的习惯。寻灵之前的每一次我都没有赋予它除了聚会闲谈以外更特殊的意义,寻灵之后我才开始将它视为临别前的饯行,它就像一个不透明的酒坛子,每次取出就离结束更近一些,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夜晚还剩多少次,直到某个忽然的时刻它倾尽了最后一滴,为相聚画上句号。
李春生和慧慧都还没有来,我将一把鲜亮的雪菜都细细地切碎,配好竹林里正当时节的冬笋,用宽面菜刀切成片,加鸡油在锅里炒了。算算时间,出锅的时候最先准备的一碗粉蒸肉也到了刚刚好的火候。就由着热气让它锅里继续闷一会儿,这样味道更好些。
李春生打开门的时候也带进来半屋子的寒气,他裹在冬季厚实的大衣里搓手哈气,我确定他的脸是被明月庄的冬天冻得发红,我让他靠着灶火坐下暖暖身子,继续从柜子里甩出一包紫菜饼和一袋小虾米在热水里一转,一只手抓两个鸡蛋打了,再撒进一撮盐去,最后这道汤就做好了,继续守在锅前等着粉蒸肉。
李春生问我:“你那瓶酒放哪儿了?”他是很少喝酒的,就是喝了也只是浅尝一杯,我扬扬下巴点向一个堆满了瓶瓶罐罐的角落,“那儿呢。”
“怎么放这儿了,哪天给踹倒了不是浪费好酒吗?”他捧出那瓶用红布包好的酒时像是捧着一颗名贵的珍珠。这是旧年的“梅上雪”,我在镇上一间偏僻的酒铺子里淘换来的。除了烟酒,我已经对绝大多数的食物饮品都没了兴趣,看人也是一样。
李春生对这酒赞不绝口,据他所说,这酒入口甘甜清冽,连鼻腔里也充盈着一股红梅的清香,落了肚也不会烧得慌,而是雾一般缓缓积聚起来,从胃到心再到全身,都悠悠然浸润在暖意里了。
李春生自己斟了一杯下肚,便踱步过来指着我的窗户说:“装一个帘子吧。”
“为什么?”
“你的窗户对着竹林,有了帘子等到晴天就能看到一窗竹影。”
我对设计美学上的神经同样不太敏感,只是觉得他说得挺对。李春生接着说:“你这屋子其实很好。苏轼曾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只是我原本就是个俗人,竹林对我来说的全部意义都在于春冬两季的新鲜竹笋,而那位宋朝文人所说的高雅含义在李春生身上很合适,与我倒是无缘。
“嗯。”我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点点头应下。
“不过你的窗沿最好修一修,有些坏了……”
“卤牛肉!”慧慧轰地推门进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高高举起,外头的寒风也和她一样横冲直撞进来闹了满屋,“配酒吃最好了!李月来,快点把你的梅上雪拿出来满上!”
慧慧将属于她的那杯酒饮下,灶头上备好的菜也到了可以上桌的时候,李春生再次提醒我们明天是什么日子。
慧慧手撑着头说,“我当然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李春生,我依然是之前的态度,希望你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来回把玩手里的酒杯,说:“怎么会呢,中学里还有这么多事要忙,正月初七才不是结束呢。”
他说的不错,中学里还有金铃儿、银铃儿、李小潭这样的学生,以我对他的了解,李春生不可能放弃她们而去。他在中学徘徊的这五年正是为了她们。他本可以在更早的时候轰轰烈烈地闹一场,趁早结束掉明月庄乱哄哄的历史,我也是这么建议他的。因为在我的经验里,长痛不如短痛。但他执拗地说:“再等等吧,万一呢?”
他等对了,中学里头有不少人让他看到过未来的一点希望,产生过一点留恋。但等待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否则对他来说就是另一个深渊。终于,李春生决定从这一届开始斩断与明月庄的联系,金铃儿她们将成为他最后的学生。
慧慧问他:“你打算让明天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我跟了一句:“随你。”
慧慧说:“李月来,你说话还不如不说。”
李春生给我们三个的酒杯都斟满了酒,“我要和小白菜聊两句。你们也露个面吧。”
“只是露个面?别的呢?”
“别的一切照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梅上雪的清香在我们的鼻尖萦绕,我听见清溪河流水拍岸,窗外的竹林摇曳发出习以为常的声响,慧慧与我们碰了碰杯,“祝你好运。”
正月初七的明月庄早早就醒了,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去,路上就挤满了人。这些人都要往天师登临塔的方向去。
李得彩从初一那天就在高塔最顶层待了整整七天,他要赶在初七典仪正式开始这天完成吉祥天师的塑像。这门手艺李得彩家里世代相传,是明月庄唯一的妙手师傅,他伏在塔顶每天都要想起自己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儿子,为自家这门传男不传女的手艺将要失传而感到怅然若失。可一想到是自己在保胎仙娘娘那里求来的后果,李得彩又闭口不言。
塑天师像的程序繁琐,用到的东西也讲究。第一天从明月庄西北边的山上取来向阳坡老松树下的土,垫着红布头装在竹篮子里吊到李得彩所在的最顶层。
第二天顶上的莲花座上就立起一个人形,李得彩用两只大手“啪啪啪”就把身形,头颅,肩膀都拍了出来,再用十根灵巧的手指头把天师的五官、耳朵、手指,衣袂都捏了出来。
第三天人们抬头看去,天师身上的衣袂都已经有了纹理。
第四天庄里十八个女人一起做出来一条绣着祥云花纹的红布也装在竹篮子里吊了上去,整齐叠在天师的脚边。
第五天李得彩开始给天师塑像上色,最费时的便是头上那顶金冠。他用家里祖传的配方调出了一桶闪闪的金漆,风吹不掉,雨淋不掉,晴朗的天气太阳一照,二百米开外也能看见天师头顶的金光。
第六天李得彩给塑像做最后细节上的修缮,明月庄的人们抬头往上看去,就能瞥见吉祥天师丰神俊朗的身姿。
第七天,最后一天,万事俱备,只有天师的一双眼睛尚未点上。随着清晨初升的旭日将光芒披在天师身上,李得彩落下最后的两笔,并将那匹红布盖在塑像上面。
这是需要仰头才能观摩的过程,而低下头,则是明月庄的道路上搭起红色的临时棚棚,明月庄里红白喜事要摆酒席的时候,这种红色的棚棚就会应声出现。到了吉祥天师驾临明月庄的日子,它们更加要担起重任,沿着与清溪河一般长的道路开辟出长街宴席来。
几个厨子聚在一起,把几十口大锅烧热,备齐几百个蒸笼,几十个伙计和几十个热情的村民洗菜择菜分装冷盘,偷吃的要挨打,不要的内脏扔去喂狗,还有几十个手脚麻利的小孩爬到树上给每一根树杈拴上红色的绸带。这一天明月庄要消耗数不清的牛羊鸡鸭猪,也成了屠户李有福一笔重要的生活来源,也是他三十二年前能有底气收养我的原因。
现在李有福正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处理猪肉,他一刀剜出猪肝一刀剜出猪心,再三刀取出其他内脏装在大碗里,再像切豆腐似的将这扇猪肉分出排骨里脊后腿等等,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这猪在李有福的刀下算是死得其所。看到我在旁边经过,他在皮围裙上一抹手就跑过来,“诶!诶!”
一看便知道他要我帮忙把卸好的猪肉送到厨子们那边去,这不难,来回一趟不过几分钟。我拨开厨子们制造的蒸汽,看到一张竹担架进了小毛蛋的家门。这标志着我很快就要面对职责中最不想面对的一部分。
回去的时候李有福的工作正从猪转移到羊的身上,我编了一个借口让他暂时不要找我,这个满手沾血的男人也从不怀疑我的话,“嗯!嗯!”地点了头就继续去处理肥羊了。
四个男人将竹担架扛在肩上往天师登临塔的方向走去,这样的情景我和李春生见过上百次了,牛羊的头整齐摆放在塔前,一只刮干净毛的整猪放在供桌上,还有一碗鸡血,一碗猪血,一碗羊血。
担架上当然是可怜的小毛蛋,他现在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肚子仍在微微起伏。他花白了头发的母亲和枯树一样的父亲跟在担架后面,身上绑着夺目的大红花,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金铃儿和银铃儿一起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观看这场仪式,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而李小潭扶着季有兰正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一个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被她们称为父亲和丈夫的男人李池哈着腰围在万金花的附近。
万金花穿金戴银,在天师登临塔的最高层再次与小毛蛋见面。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新的,脸上盖着红布,两只小手也通红。万金花不去看他,只例行祭典上的仪式。登临塔上响起的声音如同锣鼓咚咚,有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唱道:“碧云天,黄叶地,天师与我来相庆。玉为床,金作米,红鸾花开吉兆来。登临塔上九重纱,牛羊麦谷比天高。心诚万事皆可成,身外之物都要抛。天师圣言已明了,神婆传音你听好。”
歌谣唱罢,万金花抱起这个轻飘飘的孩子,站在塔顶上高喊:“听好嘞!”
脸盖红布的孩子从九层高的塔顶坠下,口中喷出的血就代替了红布的作用,前排的人看到他的腿蹬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鹤过群山,大吉!”万金花指着地上的血迹宣布道。
这个红彤彤的孩子脸上被涂上了石灰,现在和着鲜血变得红一块白一块,抹在眼睛处的石灰涂得最厚,他即便意识清醒也完全无法睁开眼睛,他的小手被凝固的脓水包裹,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石灰粉也从那里面流出。
毛蛋那个戴着大红花的母亲颤巍巍地走过来,像拥抱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再次拥抱自己没有了呼吸的孩子。
“毛蛋啊毛蛋,你现在也去天师那里享福了。你以前说,长大了也要帮忙在拜神大会上搬东西献给天师,但是你现在不能了呀,妈就给你讲讲他们是怎么搬过去的吧,你好好听啊。”
她说的话是没法传到毛蛋耳朵里了,是我在河边的浓雾里拉着他的手,复述了母亲的话:
毛蛋,天师登临塔有九层,祭神的时候每一层都要放上贡品,来迎天师大驾光临明月庄。庄里的人现在就正往上放贡品呢。
毛蛋,这两个人捧着的是七匹绸缎,放到第一层,这三个人抬着的是三筐稻谷,放到第二层,又过去了五个人端着的是五罐猪油,放到第三层,这四个过去的抬着的是两缸大豆,放到第四层。
毛蛋,现在过去的九个人捧着的是九坛好酒,放到第五层,这十二个人抬着的是一头猪一头牛和一只羊,放到第六层,这六个人抱着的是鲜花,放到第七层。
毛蛋,还有这五个人举着的是五篮新鲜水果,放到第八层,最后这一队人捧着的是挨家挨户收来的香火钱,放到第九层。
这些人一队一队地走,除了拿着贡品的几个,其余人无不双手合十祭拜,还有几个要跪下来呢,这是拜神的规矩,一点儿也不能错的。
毛蛋,祭神是明月庄天大的事儿,天师登临塔上有一尊吉祥天师的塑像,每年都要用新的。这塑像是李得彩塑的,他是庄里唯一会塑像的人。李得彩提前七天就住在天师登临塔上面,用从山羊坡向阳面的土垒起吉祥天师的大概样子,再用他们家祖传的彩绘颜料给塑像上色。
毛蛋,你真该看看李得彩给天师塑的像啊,尤其是吉祥天师头上的那顶金冠,李得彩用的金漆是他们家的秘密配方,涂上以后日晒不掉,雨淋不掉,风一吹更加闪闪发光。他给天师画的服饰纹样也不简单,竟真像见过天师似的。
毛蛋,但是他画的眼睛就不好了,李得彩画出来的神像眼睛常常是不对称的,要么一边高了,要么一边小了,所以小孩不要看天师的眼睛,是怕你们口无遮拦把真话说出来了。
毛蛋,这一天明月庄的人是不干活也不上学的,明月庄的每一棵树上都结满红布与彩灯,每一个屋顶上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个人都穿上了新衣裳,你也是。有厨子在广场上支起棚子烧宴席,厨子的几个帮手杀鸡宰羊,端盘洗碗,小孩子在桌上抓糖吃,大人去塔里祭拜,这一天登临塔里的蒲团都要被磨坏的。
头发花白的女人抱着毛蛋叙述的样子安静地如同雕塑,我抬头望了望天,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明月庄却仍旧笼罩在雾里,呈现出一片阴沉的景象。
李有福宰杀干净了手边的牛羊,就蹲在清溪河旁用河水洗干净手,准备等着那边一轮席过去帮忙收盘子。他看见我夹着一支红塔山往这边走就又踉跄着冲过来:“诶!诶!”见了我手上的香烟既想要替我灭掉,又不知道怎样做更合适,一只手竟尴尬地停在半空不动了。他随即把手转到脑门上挠了挠,从他的皮围裙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纸包给我,里面包着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颗话梅糖。
“哪儿拿来的?”
“他们发糖,我拿的,不要钱。”李有福解释道,他大概想到了我不让他乱花钱,还特意说明了这些糖免费,“你们吃。”
李有福说的“你们”指的是他三十多年间陆续捡回来的包括我在内的十二个孩子,他是个有些愚钝又过于有善心的人,当他捡回第八个孩子而让自己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之后,我就与他说明,抚养孤儿的行为只能建立在他的经济条件能承受的基础上,否则我也没法帮他,但这十二颗话梅糖表明他显然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也就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他大概是觉得我生气了,这之后的确停下了往家里再抱进新的小孩。我不喜欢吃糖,喜欢甜食的老七也很早就夭亡了,李有福从来都记不住,我也没必要刻意提起来让他伤心,只与他点了点头。
“不抽烟,吃糖。”
我把红塔山架在了李有福的耳朵上,他明明自己也是个烟鬼,却锲而不舍地劝我戒烟,到底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
“李有福!李有福!”我还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就有人从登临塔那边跑过来喊他,那人身上的白围裙标志着他的身份属于厨师团队,像他这样的人来喊李有福多半是要他去填补空缺的人手。
“李月来,你也来吧,来。”
他们的人手的确面临紧缺,不过我知道李有福按照人数计算好的牛羊猪数量不会有错,必然是有哪个厨子带来的人不齐或人员安排上出了差错导致的。
宴席用的红布棚棚遮挡了一部分的寒风,我在饭菜的热气当中穿行,想要寻找李春生和慧慧的影子,但他们不在这里,这里只有走完了祭拜流程来坐下享用食物的人。万金花的小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吃糯米团子,他把团子拉得很长,豆沙馅儿沾在嘴角,金铃儿和银铃儿在帮忙烧水。
从棚里望过去能更清楚地看见登临塔那边的情形:万金花穿金着玉在天师登临塔下面担任指挥,李得彩作为唯一的塑像师傅盘腿坐在天师登临塔的顶层,那塑像背后有一道暗门可供他顺着杆子悄无声息地滑到地面。
往高塔上运贡品和祭拜的队伍如同蚂蚁行军,这些人从牙缝里抠出用来祭拜吉祥天师的钢镚儿,并在路上把脑门磕破,踏过毛蛋血肉模糊的身体,给神婆子交上一点儿进门钱,就能在吉祥天师脚下直呼“保佑!”。
一个白围裙催我去帮忙上下一道菜,厨子拿鸡油炒的青菜泛着油光,这道菜的出场表明第一轮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为了保持李有福的血脂指标,并照顾李春生和慧慧的胃口,我从来不这样做炒青菜,尽管这对于明月庄的人来说是经典佳肴,席上坐着的每个人此时口唇皆泛着油光。
要是尝过这样的一道菜,就知道油乎乎的口感会遮掩其他菜肴的本味。食材碰到舌头,也像是隔了一层塑料膜。现在红色大棚里就满布着这样的塑料膜,不只在人们的口腔里,也在视线和耳朵边。闹哄哄,乱糟糟,但喜气洋洋,明月庄的宴席就是如此的。
是时候过去露面了。
小白菜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他不知怎的出现在登临塔前的空地上,正对着顶上宏伟的神像。手里的糯米团子滚到地上沾满了灰,他也不管,坐在那里好像没了魂。
忽然间,小刀似的声音捅破了塑料膜。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这一声遥远又响如敲镲般的呐喊让在场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寻找来源——
天师登临塔那边,底下的七匹绸缎燎上了火焰,黑烟迅速升腾起来,人们眨了三下眼,黑烟就盖住了天师登临塔的一半高度。
“烧起来了!”
又一声,近前的一些人才反应过来嚷嚷着开始救火。小白菜已经不见了,金铃儿和银铃儿也不在原来的地方,明月庄所有人关注的方向都在登临塔的突发大火上。
“哗!”第一桶水泼了上来,好像泼进一个无底洞似的无济于事,紧接着哗啦哗啦的水都跟着泼了进来,他们也和第一桶一样迅速没了声息。火焰像只猴子那样顺杆爬到了顶端,在吉祥天师脑袋上耀武扬威。
砰——啪!
塔顶响起巨大的爆裂的声音,有些孩子尖叫着跑远了。
红布盖起的棚棚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蒸笼的热气顺着风从后边将我包裹,在仓皇跑动的人群缝隙里,我看到小白菜坐在地上张着嘴,看着台上吉祥天师塑像的硕大阴影迅速爬上他的身躯,周围有谁在喊他好像也完全听不见了。他风光无限的母亲万金花被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拉到了一边,头上的抹额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去,她花着一张脸四处寻找她的孩子。而他的父亲李得彩却到处不见踪影。
“他再不跑今天得开两场席。”我想我是这世上最讨厌工作繁忙的人。
吉祥天师那一副慈善的眉目在火光当中逐渐向小白菜逼近,周围的人好像喊得更加大声了,还有几个在远处挥舞手臂,他们在念叨什么,小白菜不知道,他还这么杵在地上等待天师塑像将他砸去我这里报道。
但在这之前,他的大姐金铃儿正好泼完了一桶水,刚从河边舀上一满桶水出来,她远远地见到自己那个傻弟弟还呆在原地不动弹,就一把甩开手上提着的水桶,“哗啦——”一下把银铃儿脚前的地面都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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