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对罗刹海的围捕以惨败告终。
第一槛到第九槛,伏尸遍地,满目疮痍。三千金刀卫,死者千余,重伤数百。受伤不能动弹的又去三四百人。剩下的一千余人,又要拨出八百守卫各槛。偌大的十里槛,能调配的人手竟然不过二三百人。
此刻,周盈正在第八槛后山勤勤恳恳挖坑埋人。
奋战半夜,身后的土积了一丈来高。旁边就是一排尸体,整整齐齐,遗容可叹。
她停下挖土的动作,目光瞥向一旁的死者。很明显这人是被箭射死的。致命伤在腰间,箭从背后贯穿他的身体,然后第二支箭匆匆从肩膀擦过。腰间的血一直染到裤头,现在已经干了。
另一具尸体死状更加凄惨,一张脸被金刀贯穿,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尸体主人是被死灵攻击,癫狂之下,自杀而亡。
坑挖好以后,这些尸体被轮个儿抛了进去。先铺满坑底,然后一具压过一具,像深秋的枯叶,衰败又腐朽。
到了盖土的时候,明师不知道从哪里临时挖来一块石碑,四面都削得齐整,一看,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日期:九月二十二。
是死者死去和下葬的日子。
炼狱般的一夜,连着上千人的性命凝成一个最平常的日子。
上千金刀卫,没有一个人留下名字。
海若渊不知道什么来的,他在旁边看了很久,默不作声。
周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忍不住偷偷拿余光瞄他。
海若渊衣角闪着一抹红,周盈又看了几眼,发现那是一滩血渍。
见海若渊抬起手,忽然移动了两步,周盈连忙收回了目光。
第八槛另一边,九代公室旁边同样的位置,一块崭新的墓碑重新立起。这墓太新,和旁边诸代公室衰败陈旧的墓碑格格不入。
周盈走过来时,正看见朱明公室独自一人站在墓碑前面。看见亲生父亲的棺椁受到这样的践踏,朱明公室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无忌公室的棺椁是被周盈一掌拍碎,她有些愧疚,想上去安慰两句,却被十八学士拉住。
这件事情,是无忌公室的不幸,却是整个公室的幸运。
三千金刀卫,在世人看来自是不可侵犯,但一面对恶鬼,就是蜉蝣撼树。有了阎王刺,公室才能和恶鬼对抗。
众人都明白这点,虽万分爱戴无忌公室,也只把话藏在心里。碍于十二指玉楼的面子,更没有人会跳出来责备周盈无礼的举动。
后来有人问起朱明公室是如何被玉京子所擒,他只记得是被人从后面袭击,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幸好玉京子擒他去当挡箭牌,却没有下手伤他。劫后余生,忧喜参半,面对公室的惨象,上千金刀卫陈尸当场,他好似心有余悸,心情怏怏的。
听到阎王刺失而复回,他忽然笑了一下。
笑得古里古怪。
公室气氛低沉,周盈也不好随便出口讨人厌。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恶鬼既然有心偷走阎王刺,又为何费心把它藏在公室?藏回公室便罢,又偏偏挑中了无忌公室的坟墓。莫不是对当年之事怀恨在心,刻意折辱?
而且公室远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不知不觉间,似乎有股暗流涌动。
藏剑之人能随意往返第八槛,还不露出一点儿马脚,公室出了奸细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现在忙于料理后事,又有外人在场,明师和海若渊对这事绝口不提。九鬼预言成真已经是事实,莱山罗罗顺利逃脱,只要四村惨案再发生一次,势必引起动乱。
但这也似乎验证了一个事实,恶鬼与罗刹海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总之,寻回剩下的阎王刺和确定九鬼名单已经迫在眉睫。
午后,周盈与十八学士向公室辞行。
朱明公室称病不出,海若渊另有要事。明师则亲自把他们送到第一槛。想到十二指玉楼行踪隐秘,为免太大的阵仗引起外人胡乱猜测,明师只让两个金刀卫跟随。
此外,还有个翠衣女子随行。
女子衣着形容远别于一般金刀卫,对明师也不拘常礼,当日又是她领周盈与十八学士上第八槛,可见其在公室地位不凡。
等出了十里槛正大门,她才出声道:“二位长日奔波,此去想必路途遥远,道路若有需要,凭此物,各处金刀卫听凭二位差遣。”
说罢,果然见金刀卫端上个木盒。
一打开,金枝令赫赫生彩,一枝四个枴,竟是两枚四段金枝。
公室金枝,从不轻赠外人。四段金枝已经是重礼,何况还有两枚。
金刀卫认令不认人,凭借金枝令可随意调动公室在各处安排的金刀卫。有了这个东西,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十八学士大大方方收下了,从容道:“多谢孔雀姑娘。”
见十八学士收下饯礼,明师才道:“昨日与学士商量之事,烦请多加考虑。”
十八学士道:“楼主知晓,必定仔细裁夺。”
明师与孔雀亲自送他们出了十里槛大门。
走出去好几步,周盈忽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子。”
十八学士提醒道:“山神祭典。”
祭典,难道是那翠衣祭司!
经十八学士点拨,周盈瞬间想起来了,当时在槎枒村见到那迎神祭司,观她步法,的确不似寻常百姓,只是没想到她也是公室之人。
可惜公室虽然准备了万全之策来收拾莱山罗罗,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十八学士想起件事,道:“巡察四村惨案时,明师遇见了晴岚山市的人。”
晴岚山市与公室素有旧怨,无忌公室死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没起冲突。周盈一听,便知道明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师以为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疑心他们与恶鬼有所勾结?”
十八学士道:“明师的确有这个意思。”
周盈若有所思,忽然明白临行之前明师大方送出的两枚四段金枝欲以何为,便道:“既然收下公室重礼,学士认为晴岚山市有问题?”
十八学士眯起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我可没这么说。”随即拿出匣盒,挑出一段金枝递给周盈,“合作图的不过利益二字,只要有利可图,和公室难免会有需要合作的一天,我只是先收些利息。”
金枝令已经递到面前,周盈并不伸手接下,这两枚金枝令是送给十二指玉楼的,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便宜讨得已经够多了,可不能贪得无厌。
十八学士见坚持她不收,劝道:“这枚金枝是我给你的,便是承情也是承我的情。”
周盈摇头:“便宜我占了,债却是让十二指玉楼来还,没有这样的道理。”
十八学士见她固执,只好道:“你不收,这话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周盈爽快道:“学士要我做什么?”
十八学士又摸出幅画:“若有一天你遇到画里的人,就告诉他,让他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他。”
卷轴缓缓铺开,上面是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人。
男人身上没有修行人的血气与狠劲,手持翠色长箫,风雅又温和,但周盈能清楚地感到他眉目间传递的疏离感。
这人便是啸月梅林,日月轮的第一个主人。
他与妻子双双失踪后,整个十二指玉楼暗中寻找多年,四方天地翻了个遍,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盈胸口一闷,将画收下,却依旧拒绝了金枝令。
十八学士苦笑一声,一些痛苦往事再次涌上心头。良久,他提醒道:“提防玉京子。”
“他,也是恶鬼。”
“第三只恶鬼?”周盈神色一敛,“学士如何确定?”
十八学士叹了口气,才道:“这也是一件往事。”
“一百一十九年前,梅林夫妇无故失踪,其实当时梅林给楼主发过求救信号。”
“但偏偏……偏偏就是前一日,楼主即将临产。”
周盈一听,预感大大不妙。
“楼主生子时我们都不在,只有楼主夫婿在旁照顾。十二指玉楼少于外面接触,更无仇家,生产场所又隐秘,一切本该顺顺利利。”
“谁知那天玉京子突然找上门,杀害了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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