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午时入的山,现在应该已经是黄昏了。
他是瞒着师父出来的,算是离家出走。要不是一路躲躲藏藏,也不会昏了头,一头扎进这深山老林。
眼瞧着天色渐晚,山上平白聚起丛丛雾霭。立马扭头下山,找个正经店家饱腹一顿、再往软乎乎的大床上一躺才是最英明的决定。
可……周盈心里叹了口气,视野再次盯回十步外。
白色的雾团里有棵无比巨大的树,坏就坏在这棵老成精的树,平白长这么高做什么,上吊都嫌麻烦。
树下一道颀长的倩影翻过来移过去,将在周遭能找到的,稍微大点的石块、枯木搭房子似的一点点摞高。
树枝下荡荡悠悠悬着一截白绫。
这姑娘是真想上吊啊!
周盈无数次觉得纳闷,找棵矮点的树不是更快些。既存死志,又何必死前还劳心劳力折腾自己?
周盈叹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这最简单的道理自己苦口婆心都讲不通,其他的多半半点听不进去了。
将石块叠得半人高又能保持不倒可是个难事,得找大小相当的物什不说,摞上去偏一分,歪半寸都可导致这“凳子”顷刻瓦解。于是,周盈陪她从正午一直磨蹭到黄昏。
瞌睡一起,脑子就不听使唤,再打个哈欠,眼睛都叫泪渍遮住了。
轰——
噼里啪啦一阵声,重物坠地,震得周盈魂飞天外,瞌睡彻彻底底醒了。
这女子居然成功了!
周盈从地上弹起,脚下趔趄,几乎摔到树下,然后冲那悬空晃动的影子大喊:“死人了,救命啊!”
这里当然不会有人,周盈得把气氛做足,全了女子赴死之心,更得让她知道这条命是多么宝贵。
又细又白的脖子叫白布勒住,双脚悬空不停蹬着,女子喉咙里边儿发出幽幽呜咽之声。周盈伸出右手,两指一并,以气化形,瞄准三尺白绫——
咚!
躲得不及时,女子不偏不倚砸在身上,周盈痛痛快快当了人肉垫子。
女子一回过气,呜呜咽咽哭了一阵,大喊大叫:“别拦我,要我死!”
话音刚落,真把周盈狠狠一推,又去蹬石凳。
周盈深深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姑娘猛然回头眼泪汪汪,尤其那眉间红痣衬得她楚楚可怜,红唇一咬:“你不懂!”
周盈扶额,真想冲天大喊:“我是不懂,一个见到富贵千金抛弃糟糠之妻的狗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一个在话本子都被写烂的狗血桥段为什么偏偏让自己遇到!他一个十九未满的少……年为什么要来当人生导师!”
心里是这么想的,真开口又不能这么说。周盈尽量让自己耐心、可靠,温声细语地说:“姑娘啊,天都快黑了,山上贼人多,要不明天再来。”
姑娘目光愈加坚定:“天黑了好,等那狗东西下山,看我吊死在面前,要他后悔一辈子。”
这姑娘真就魔怔了,周盈终于知道那句话“艺术自有它的现实来源”是什么意思。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绕着大树转了几转,周盈忽道:“人在山上啊,要不我去收拾他一顿!”
姑娘大喜:“你给我杀了他!”
狮子看见猎物似的,两双眼睛热烈无比盯着周盈身后的洁白短剑。
“不不不不!”周盈连声拒绝,心道,“这姑娘对自己舍得下手,对人也够狠啊!”
分明是一尊活祖宗!
周盈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商量道:“要不我去扇他两耳光,保准你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痛痛快快。”
姑娘眼神一阵思索,道:“他旁边还有群狐朋狗友,你以一敌多,不是对手。”
周盈一听这话,想:“莫不是想通了?”
姑娘灵机一动:“要不这样,谁敢拦你,你也给他一巴掌,打完了就跑。动作放快些,他们肯定追不上。”
周盈:“……”
女子眼含期待,楚楚动人地望着他。
周盈一咬牙,答应了。
几个巴掌而已,打的又是负心汉和他的……狐朋狗友,总好过姑娘芳魂归天。
于是姑娘说了个地方,殷殷切切望着他走了。
此地名唤三摩地。
位于众峰之巅,最接近天。日出日落都要跨过此地才到得了别处,故又最接近光与暗。
简单来说,就是一处三近之地,阴阳交接之所。
这种地方自然怪事连连,神出鬼没。
周盈手脚利索,走了百十步,寻条岔路依言右转,不出百米,绕到山的另一侧,果然见到家酒馆。
酒馆飘香,想来荒山野岭没什么生意,门边没点灯,只挂了个烂布招子。
上面隐约写的是“上家酒馆”,门内三五时传来几声,却没见光火,似乎暗暗应证了“偷鸡摸狗”四字。
干这事儿实在需要巨大的勇气,周盈在酒馆站了半晌,几次要生退意。临要调头走人,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
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豁地把门一推。
昏暗中,几缕火光明灭不定,再来阵风就会连根儿扑灭。
酒馆歪歪斜斜摆了八九张短桌,四五人结伴凑在一桌。打头的俨然就是那女子口中的大胡子负心人,周盈冲上去,抬手就是啪啪两个巴掌!
本该闹哄哄的酒馆鸦雀无声,刺激无比的巴掌声一下把里面原本沉寂的东西激活了,几个声音在耳边依次炸开。
“妈的,是谁动手!”
“怎么打人!”
“滚出来!”
周盈两眼猛闭,他听力极好,这些声音把主人的位置暴露了个彻底。于是他抬手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打。
响亮的耳光此起彼伏,热闹得跟过年似的。酒馆里的人比周盈预想的要多,一个个凑了过来,骂声、疑问声、吼叫声出现之处,紧接着就是一记响透云霄的巴掌声。
周盈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多巴掌,一番动作后,掌心已发了烫。
待各种嘈杂的声音终于渐渐停了。周盈扭身欲走,忽然又个人靠近。
靠得极近极近,身上的酒味几乎要扑到脸上。周盈想也不想,啪!
又是一个巴掌。
被打的人好像也懵了——当然,在场之人应该没一个不懵的。
周盈扭头就走,却听见那人怯生生地说:“客官,我……我只想给您倒酒啊。”
周盈愣了一下,打错人了!
忘了还有店家。
就这么怔了一秒,哐当一声,门狠狠砸上。
偌大的酒馆中忽燃起支小小的蜡烛,火光照见一张苍老且带有愠色的脸。
显然是酒馆掌柜。
周盈方才那一巴掌,打的正是他唯一的独子。
门关上,这下可无法走得爽快了,周盈正准备挨骂,忽然一个声音指着老掌柜骂:“不是没蜡烛了,这不是?”
说话的是个瘦高个儿,离蜡烛最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火光照的,一张脸蜡黄蜡黄的。
这蜡烛似乎是天大的事,一群被扇了巴掌的人居然无一人来找周盈麻烦,反而紧紧盯着蜡烛,眼睛不眨地盯着掌柜不偏不倚地把它放在所有桌子正中央的烛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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