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雀感到有一股冰凉的水流拂过鼻尖,顺着脸颊灌进她的耳朵里,非常难受。
于是她摇晃一下脑袋,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及是一片高空,鲜艳的晚霞悬在天边角落,绯红一片,被繁茂的黑色树冠切割成细碎不规则的形状。
“你醒了?”
方雀脑袋晕,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她稳住颤抖的瞳孔,视线逐渐定焦,一个小姑娘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小姑娘样貌很清秀,梳着细细的马尾辫。
见她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小姑娘用树杈子戳了戳她的脸蛋:“你还好吗?”
即使方雀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也哪被这样对待过?她眉毛一皱,就要张嘴开训。
谁知下一秒,小姑娘挽起袖子,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水擦干净,边擦边说:“我看你自己躺在路边,没办法才在你脸上泼点水,对不起。”
小姑娘的袖子在方雀脸上滑动,带着一点皂角香气,方雀的睫毛被她拨来拨去,有点痒。
听她这么一说,方雀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在草地上,全身有一点点酸痛。
“我...”
话没说出口,小姑娘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目光慌张地望向前方:“嘘,别说话。”
方雀懵了,被她扯着胳膊拽到一旁的草丛里,小姑娘身形虽瘦,力气却大得惊人。
透过衬衫的触感,方雀感觉到她手上分布着很多茧。
两人蹲在草丛里,小姑娘用两根树枝挡着脸,鬼鬼祟祟地窥探前方。
迎着血红夕阳,一个高大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少年很壮,肩膀宽四肢粗,走路晃晃悠悠,脑袋好似不受控制地歪到一边,不太聪明。
他停在两人方才说话的位置上,左顾右盼,嘴角闪烁着晶莹的水光,胳膊扭动,手指弯曲,两条小腿交叉,站不直。
方雀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少年的脸,年纪不大,模样还算顺眼,而且...
方雀偷摸地瞧了一眼小姑娘,她正瞪着眼睛看着少年,眼中似有怒火。
二人长得很像。
作为一个年轻的牛马班主任,方雀早就练就了辨识人脸的火眼金睛,曾经创下了在百米之外一眼认出了与小混混抽烟打架胡闹的学生身影之战绩。
眼前的少年面皮更白,手指纤细,眼神清澈,可称得细皮嫩肉。
反观她身边的小姑娘,脸蛋皲裂,皮肤黑黄,手掌骨架粗大,一看就是长期干农活的人。
尽管如此,方雀也断定,二人必有亲戚关系,说不定还是血缘相连的一家人。
“他是你弟弟啊?”方雀小声问。
小姑娘眉毛倒竖:“哈?你为啥觉得我比他大?”
方雀挠脸:“呃...他是你哥?”
小姑娘嘴一歪,表示默认。
少年在原地转圈,嘴里啊啊叫唤,面色十分焦急。
他艰难地念叨着,不停地念叨着:“红...红梅...放学...哥...等...”
听闻此话,小姑娘抓着衣襟的手握成拳,牙关收紧,嘴角绷起一块肉。
红梅?
方雀敛气吞声,大脑高速运转。
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听过。
直到硕大的太阳彻底落下,夜幕拉开,灰蒙蒙的弯月隐于云后,冷风拂过树林,萧萧好似鬼声。
少年急得团团转,手脚舞动,方雀看见了他脸上的汗光。
少年急迫地往村口走去,说是走,其实更像是挪动。
他的行动力太差了,走一步就要摔一步,在前倾时,他竟不会下意识伸手撑起身体。
不多时,少年身上滚满了草屑,开始流鼻血。
脑瘫?
方雀想过去搭把手,刚抬起屁股,小姑娘嗖嗖一个眼刀射过来,她立刻蹲回了原地。
直到少年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于茂密的树林中,小姑娘这才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方雀蹲得膝盖要碎了,有点酸:“红梅,这是干嘛呢?”
红梅啧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叫红梅?”
方雀指了指后面:“你哥说的。”
红梅看着树林有些沉默,半晌才抬起头问道:“你是从邻村来的吗?”
方雀摇摇头。
红梅挤眉弄眼:“没关系,就算你是偷跑出来的,我也不会去告密。”
方雀:“怎么?”
“你不知道吗?”红梅后撤一步,有点戒备,“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
一股冷风吹过,方雀不禁抱住了胳膊,她环视一圈这兔子不拉屎的荒野,觉得还是得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其他的以后再说。
以她多年教学的经验来看,此小姑娘是个好人,于是胡诌道:“我是跟着旅游团来的,在这散步就迷了路。”
“哦哦。”红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一定是个老师吧。”
方雀惊讶:“你怎么知道?”
“来这考察的老师都说自己是跟旅游团来的,我懂,为了应付上面嘛。”红梅摆摆手,一副小大人模样,“既然迷路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很宽敞的。”
方雀挑眉,指了指后面的树林:“那个是...”
红梅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于是生硬地当做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雀也不追问,只是回答:“我叫方雀,叫我方老师吧。”
月光慢慢浮出云层,干净的银辉倾洒而下。
红梅和方雀爬上高坡,放眼远眺,群山蜿蜒,苍翠鲜明,村庄坐落在一方丘陵之中,灯光星星点点,别有一番诗意。
红梅的手指着村边的一处空地,声音大而兴奋:“看,那里就是村里未来要修学校的地方,等学校建好了,我就不用走那么久的路去镇里上学了。”
红梅不合身的宽大衣衫迎风纷飞,烈烈作响,她双手叉腰,身板站得笔直,双眼明亮。
方雀双手举到眼上挡风:“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红梅大声:“啊?哦哦,因为上面不让我们村建学校啊。”
“为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红梅脸上的兴奋光彩一下黯淡了,她脊背弯下,眉头皱得绷紧。
方雀自觉说错话,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
红梅的心智应该很成熟了,因为仅仅难过一小会儿便重新挂上了笑容:“没事,这又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情况,太晚了,咱们先回家吧。”
红梅的家在村子东头,进门是很干净整齐的一座大院,迎面三间砖房,虽有些破,但不脏不乱,院内还有个繁茂团簇的花坛。
红梅一进大院,就高兴得大喊:“奶奶!咱家来客人了!是个老师!”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端着鸡食盆从仓房钻了出来,见到方雀很高兴,肉乎乎的脸上笑得满面褶子,很慈祥。
“多么清秀的姑娘!真有气质。”奶奶拉起方雀的手,满脸喜欢,“多大了?”
方雀也笑:“二十四了。”
“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是个老师,栋梁,栋梁。”奶奶招呼着方雀进屋,拿个干净的软垫放在椅子上,“坐,坐。”
红梅忙前忙后,小老鼠似的从厨房给方雀搬运好吃的,不大一会儿,她面前的桌子就摆满了水果。
离村进镇很困难,买东西非常费劲,红梅这是把家里的所有好东西全都掏出来了。
祖孙俩都很开心,以至于奶奶意识到家里少了个人时,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石头呢?”奶奶往门外看,“你哥呢?”
红梅啃胡萝卜的动作一顿,飞快地撇了方雀一眼,低下了头。
奶奶急得直拍大腿:“哎哟,我那个傻孙子又跑哪去了?这可怎么办呢?”
方雀将刚要吃的梨放回盘子里,抿着嘴看了红梅一眼。
红梅有点发怵,但还是轻微地朝方雀摇了摇头,一脸恳求。
方雀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但身为教师的职业习惯,还是看出来,红梅这个青春期孩子的性格走向,发生了偏差。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院内传来扑通一声响,奶奶起来一看,欣喜万分。
石头满身是血,头发不知被谁揪掉了一块,露出白花花的头皮,他的上衣全烂了,裤子也被剪出个大洞。
红梅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她一个箭步冲上前,质问:“是谁打的你?”
石头有些懵懂,眼神里蒙着一层水雾,在看见红梅的一瞬间,石头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哇哇放声大哭。
哭声震天动地,红梅在他怀里挣扎不得,连打带踹。
方雀走上前,石头似乎才看见家里来了个陌生人,他放开了桎梏红梅的手臂,坐在地上仰头观察方雀。
方雀主修高中教育,对这种脑瘫孩子并不熟悉,她试探开口:“好孩子,呃...不哭了。”
红梅不满地拍打自己的衣袖,撅哒撅哒回屋取来一套衣服,扔在石头身上。
奶奶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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