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意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她叫宁褚给她讲。
讲着讲着,席灵意才想起来,她确实对宁褚是有点印象的。
甚至宁褚是她当时唯一一个做了自我介绍的人。
来上大学,特别是莘明大学还是排得上号的好大学,很多家长都把这些听话乖孩子当心肝宝贝。
所以从火车上下来的往往不是这个学生一个人,至少得有父母,甚至有的夸张的,爷爷奶奶都要大包小包地一起来。
但是宁褚,是自己一个人来报道的。
就像席灵意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来报道的。
妈妈再婚,爸爸从来也不联系,报道前一天外婆絮叨了一整天她没良心,也要远走高飞了,所以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在热闹人堆里,她当年也是那唯一一个的形单影只。
席灵意一开始注意到宁褚,就是因为两个人看起来都像爹不疼娘不爱的无家可归人。
那时候的宁褚瘦瘦高高的,穿的衣服看起来挺旧的,但是整个人干干净净的,跟周围咋咋唬唬的高中毕业生和他们的家人朋友们很不一样,站在人群里就还挺出挑的。
刚见面的时候宁褚没有戴眼镜,大早上可能刚睡醒,也可能是因为近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叫他在哪里签字他就弯腰签,让给看什么材料就给,乖乖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好看,看人的时候那眼神特别干净,还有点怯怯的。
所以席灵意就有点心疼他,给他指完他们院系的车,又多塞了一块饼干给他,按照别人的套路自我介绍:“学弟,我叫席灵意,是这届校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欢迎到时候来我们部门啊,我们部门不用全程参加军训哦。”
宁褚那时候真是呆呆的。
听到她这句话,他慢了好几拍才从那个洗得发白的小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眼镜盒,把那副大黑框眼镜戴上了,看了她好一会儿,几次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直到后面的学生家长都催了。
阿懵当时手上已经拎了下一个学生的新生礼包,跟席灵意开玩笑:“咱们站这一个多小时就看你跟他自我介绍了,你别是看上人家小学弟了。”
这句调笑的话一出来,宁褚两只耳朵连同颈侧都变红了。
席灵意踢了阿懵一脚,等再回头时,宁褚已经背着包拎着行李低着头快步走远了,她就没时间管他了。
那一天席灵意忙得都快吐了,饭都是随便塞两口新生礼包对付的,那一天她见了太多的人,自然也就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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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不远处,他们走到了菜市场门口。
虽然是周日早上,但是人挤人热闹得跟大学刚开学一样。
“我怕不是那时候就看上你了。”席灵意挽着宁褚的手。
“反正我是那个时候。”宁褚倒是承认得很坦然。
席灵意掐了他一下,宁褚也没有躲,只是让她掐。席灵意自然不会掐疼他。
热闹的人群容不得人回忆往昔,而且席灵意还要买少糖版的酱卤鸭,所以她拉着宁褚冲进了人群里。
买酱卤鸭的摊子还是十来年前那个摊位,黄色的暖灯照在色泽红亮的卤味上,酱卤鸭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菜市场的这条街上全是熟食的香气。
这种老菜市场里,好像时间是停止的,老板也还是十来年前那个老板,拿着鸭子,按照顾客的说法把骨肉剁成小块,再装进塑料餐盒里,几十年的经验让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轮到席灵意了,席灵意点了,老板居然还记得她:“哟,很少来了呀,又是去看姜阿婆了?”
这里的酱卤鸭好吃,但是毕竟跨了区,而且别的地方的也不差,所以这几年除非席灵意是来看外婆,很少会特意来这里买。
而这一次,确实是隔了更久了。
老板一边切一边跟她聊天:“这看样子是要带男朋友回家了。”
席灵意应道:“对,带回来给外婆看看。”
老板手法熟练利索,几下切好了,把一只鸭子装了三个盒子,又装了点酱料在小盒子里:“蛮好蛮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都要成家立业了。”
说着老板又抓了一把卤鸭心到盒子里,一起装在袋子里递给席灵意:“再送你点鸭心,姜阿婆年轻时候最喜欢吃鸭心了,以后常来。”
鸭心。
席灵意接过袋子,她明明记得外婆最不喜欢吃鸭心了,喜欢吃鸭心的,明明是她。
“来,把心吃了,一只鸭只有一颗心,最好吃的地方给我们乖宝宝吃。”
她喜欢吃鸭心,是因为爸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妈妈会这么哄她吃饭。
她那时候总是不好好吃饭,后来爸妈离婚了,她反而开始爱吃了。
“小孩才吃鸭心,我在你这个年纪都要嫁人生小孩了。”
而外婆是这么说的。
外婆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卤鸭心倒到碗里。
鸭心比肉贵,因为一只鸭子只有一颗心,所以外婆每次只买一小碗。
每次只有重要考试前外婆才会亲自去摊上买。
席灵意叫外婆也吃,外婆就会说,鸭心最恶心了。
长柘话里,鸭心和恶心的发音很像。
席灵意忽然觉得,手里提的这只鸭子,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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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住的还是以前那栋筒子楼。
席灵意很小的时候,长柘发展快,到处有拆迁,拆迁了就给一大笔钱,拆得越晚给钱越多,所以当时有很多人不愿意拆,等着更高的价格。
外婆也是其中一员,她一直就守在这里,唯一的女儿出嫁也没有离开,外公过世了房子里处处都是过去生活的痕迹,也没有离开,一直就那么固执地守着这栋老房子。
但是拆迁,始终没有拆到这一栋。
席灵意高中三年住在这里,这几年很少回来。
这栋楼里困了很多跟外婆一样的人,从最初的时候那些人满怀希望,后来慢慢绝望,后来怨天尤人。
但是时间总会向前,几年过去,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还留在这里,把这里有限的空间重新装修了,凑合凑合,继续生活。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席灵意上新修的楼梯时,邻居家的阿姨正好出门,跟她打招呼,又看到旁边跟的宁褚,笑道:“哟,带男朋友回来呀。”
席灵意笑道:“对啊,回来看看。”
“上一次回来很久以前了哦,”邻居阿姨笑得很和善,“姜阿婆说你工作忙,讲你得空了总会回来,这不就回来了吗。”
席灵意笑得有点尴尬:“嗯,前段时间是太忙了。”
“蛮好,小意也有出息了。”阿姨拍拍席灵意,就下楼了。
在人们最朴素的观念里,有钱和成家立业,就是有出息。
而在更不幸的人眼里,身体健康,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常回家看看,也挺有出息的。
而她原来是后一档也够不上的。
这里聚集着那群被困在过去的人,一点点的新鲜事都能传遍整栋楼。
一路上楼去,碰到的邻居都很和气,虽然有些话席灵意不太好答,但是她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甚至还有个邻居叫自家小孩上楼先去敲敲外婆的门。
等席灵意到门口的时候,外婆已经在烧热水了。
长柘的春天总是下雨,窗口烧热水的雾气袅袅腾起,有些年头的红木桌子上,放着外婆只有招待客人才会拿出来的那罐龙井。
外婆家没有翻新,因为她女儿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席灵意自己生活过得辛苦,也还没有能力给她翻新。有时候回来给她带点新家电新家具,外婆一开始会说不要,后来手机、电热水壶、冰箱、洗衣机之类的东西,也就用惯了。
别人都说,人老了会变和善。
所以总体来说,席灵意跟外婆,可能还是比跟妈妈更亲近一点。
“回来啦,小意。”外婆站在桌边,笑着说道,“快过来这边坐。”
但是外婆现在的和善,却让她觉得有点难受。
人老了就会变和善,这让她有种错觉,觉得“和善”,好像就是老了,失去活力了,再无力抗争了的代名词。
就像邻居阿姨说的,她确实很久没有回来了。
这两年她确实忙,工作、生活一团糟。
偶尔有时间打个电话问问,外婆就说一切都好,让她放心,所以拖着拖着,她确实就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只是这两年没有见,外婆好像就突然矮了很多。
记忆里的外婆,明明是个风风火火的硬朗老太太,能把所有人骂得满地找牙,现在却只剩下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个。
原来人长大和变老,都是骤然间发生的事。
席灵意害怕来见外婆,一方面是外婆早年确实凶悍。
但是她这几年越来越不敢来,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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