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颇为离奇的场面。
几百米开外可能有两个非人类在以好像能毁灭世界的凶狠程度打生打死，这间小派出所的大堂里则是挤挤挨挨地站了快一百个人，跟着那个站在台子上的姑娘依葫芦画瓢地学太极。
这可能就是人在生死关头真正会做的事情，哪怕知道这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哪怕知道这或许只是个心理安慰，但在知道他们逃不出去、只能等待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做手头唯一有可能带来一点希望的事情。
张蓉最开始还觉得尴尬。
小时候在乡下打太极不算奇怪，高中和大学住校后她每天都起得很早，晨练也不算奇怪，但在这么个窗外亮如白昼墙上挂钟显示半夜十二点的时候、站在派出所里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太极，感觉真的很奇怪。
但她很快就不再分心了。
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杂念被排除，只一心一意地专注于刚柔相济的动作。
在她的一推一拉之间，钟鸣下意识地往外看，就看到了她同样能看到的细小的白色亮点。
——这就是聚灵。
她学这些知识已经是几年前。但哪怕是如今，她在这里盘腿打坐抱元守一，大约也没这小姑娘进入状态来得快。
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些的。但或许是因为这姑娘推手时的动作实在很美也很从容，他们又天然知道她是打太极学会的超能力（？）、下意识地对她多一分敬畏，这会儿跟着推来拉去，浮躁的心情居然也静下来一些。
外面的爆炸声还是很响，间或他们还能听到一两句不太像人类的咆哮。每一次过于剧烈的震动都会让人下意识地分心往外看，但越是听下去，越是胡思乱想，他们就越是意识到外面的战斗有多激烈。
应该放在电影院里的打斗戏出现在了现实中。违背物理学、违背天文学的超自然现象出现在了现实中。在世界观被刷新的过程中，他们只能努力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来支撑自我。
——钟警官说我们会得救的。
——那个姑娘能把我们藏起来。
——外面的人知道我们在里面失联了，他们会把我们救出去的。
——反派都会被战胜，所以那个弄出这么多事情来的妖精一定会失败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欺欺人的效力在逐渐减弱。钟鸣站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她意识到更多的人的动作变得混乱，更多的人在忍不住扭头看窗外的情景。先前那个安静下来的男孩又开始哇哇大哭，他的声音和哄他的母亲的声音更让派出所内的气氛添了一份烦躁。
她很清楚，他们必须顶住这会儿的压力、扛过这一关。
但普通人的承压能力是有限的，哪怕是站在上面的这个小姑娘，如果不是这会儿全身心地沉浸进了聚灵的状态，恐怕这会儿也要被外面的情况吓坏。
……妖精的存在，真是可怕啊。
*
在某个瞬间，大厅中终于有人停下了动作，忍耐不住地喊出声。
“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用！钟队长，你是这儿的指挥人，你实话告诉我，外面真的有——”人在尝试营救我们吗？
他焦躁的声音影响了大厅内的大部分人，但话还没说完，所有人就蓦地感觉身体一轻。
在听到声音后停下动作的张蓉瞪圆了眼睛。这是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描述的情景，但派出所的大厅就像是突然被人挪移到了外太空，地球上的重力完全失效，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飘飞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有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但她同样没说完，就被一句带着惊喜的发言打断。
“哇！谁的超能力觉醒了！”
——是连灯。
先前绝望的、惊恐的人的情绪完全被打断了，只有飘到空中，试图以狗刨游泳姿势让自己动一动的大学生兴高采烈的声音格外响亮：“这个是什么能力？重力吗？有没有人来认领一下啊！这个能力用好了可厉害了！西蒙能打赢彭格列，中原中也能屠龙！”
——这个人在说什么。
大部分人是这样想的。
“这都几几年了竟然还有人看家教啊！”
——这是同样资深二次元的南溪。
钟鸣：“……”
她是这里最有“常识”的人，所以她知道这不太可能是现场任何人做出来的。别提他们刚才根本没有产生聚灵的样子，就算这里真的还有天才第一次尝试就聚灵成功，那个人也不可能一动手就成功把所有人都掀飞——这可不像是动漫里觉醒超能力后不受控制地暴走，这是修仙流派，人要踏踏实实地前进，一点一点修炼才能达成更高的目标。
毫无疑问，这是领域的影响。
但是谢天谢地，那个大学生一嗓子把先前过度压抑的气氛全驱散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忙着互相确认有没有觉醒超能力，还有个人红着脸举手说能不能先把他放下来，他想去厕所。
钟鸣哭笑不得。在这里的这群人还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
某种程度上来说，南溪最开始的判断没错，他们都是只是被牵连进麻烦的倒霉蛋，张蓉当然也不是什么漫画的女主角，这次事件自有它的反派和勇者，普通人在这其中只是不重要的边角料。
在反重力的环境突然消失、亮得让人发慌的白昼突然又变回黑夜的瞬间，派出所内的人们都怔住了。
顾不得自己摔下来的时候一个屁股墩让人龇牙咧嘴的疼痛，连灯率先举起手：“警察姐姐，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钟鸣不知道。
但很快的，另外有声音传了进来。
是个温和而从容的男性的声音，但从门口探进头来的那个相貌年轻的人穿着一身不太现代化的衣服，还有一双尖尖的耳朵。
没人在意他的外貌和异常，他那句“是的，你们安全了”让派出所内的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有人跪在地上哭出声来，有人揉着肚子说之前没意识到但他好饿，还有人往后一倒，也顾不上背后还有陌生人只觉得自己不想动弹，被他靠住的人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推开这位临时共患难过的新朋友。
南溪的腿一软。
她之前一直提起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我真的吓死了，”她对张蓉絮叨，“我就怕外面打着打着波及到这里。钟警官就算了，那么多人知道你有超能力，万一到时候还逼着你做什么，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哎呦，我也好饿，平时这个点都该睡了，但现在我还醒着，我真的得吃一顿夜宵。”
门口接二连三地涌入了陌生的人、或者非人。他们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合，很快就安抚下了所有在场的的人的心情。其中一个尖耳朵大概是听到她们这边的对话，脚步一转，朝着这儿走过来。
“你也有特别的能力吗？”
这是个一头白色短发，穿着蓝色卫衣看起来颇有些潮的少年。他走到两个女孩子身边蹲下，语气中带着些关切：“有人教过你吗？你知道会馆吗？”
张蓉：“……”
她求助地看向钟鸣。后者忙着和那个最先走进来的尖耳朵青年说话，但在对方竖起手并指向这边后，他们两个一同走了过来。
“抱歉，刚才没顾得上。”她先对张蓉这么说，然后又给她介绍，“之前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像我们这样有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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