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自律者,岂能使人遵法?”
反问完,仲平继续说道:
“天下芸芸众生,大多凡夫俗子,而英雄之辈,君子之流,寥若晨星。”
“君子英雄,心怀鸿鹄之志,志向高远,志在四方,其心若磐石,锐如钢铁,不为风霜所侵,不为世俗所扰,临危之际,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处变之时,从容不迫,不惊不乱,皆因君子英雄能自制其心,约束己行,不为外物所扰,不为情欲所困!”
“心智毅力若无磐石之坚,若为风雨所动,若为世俗所扰,又何以服众?又何以令人敬畏?又何以令法律得以贯彻?!”
“若其人不能自持,心如飘絮,意若浮云……呵,恐怕才会成为先生口中的乱法者。”
“此等乱法者,才为天下所不容!”
“因为他们,才是天下大乱的根源!”
说到这,仲平缓了口气,接着抬手说道:
“刚刚先生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平在反问先生,敢问先生,若自己都做不到遵法安世,又如何让他人遵守?”
“若真的如先生所言,所贵法者,为其当务也,那这天下,才是永远的兵戈四起!才是永远的生灵涂炭!!”
“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身不法,何以法人?!”
仲平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内,也让所有人都对乱世遵法这个问题再次进行深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谁都懂。
但正如仲平说的,这世间大多都是凡夫俗子,大多都很难真正做到这种地步,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无不以君子之名扬传天下,无不以英雄事迹被他人歌颂。
他们的事情得以流传,他们的名声得以传播,他们的行为得以被人效仿,不就是因为世人敬佩他们的德行,敬佩他们的敢为天下先?
若没有这种人,天下全都是在乱世乱法之人,那天下谁还会尊敬他们?谁还会听他们指挥?
振臂一挥,天下群雄响应!
如此气魄,何人不敬佩?何人不向往?
可自历史记载到现在,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而那些做到的人,哪一個又是乱世乱法者?
仲平话落,片刻之后。
啪啪啪……
稀稀疏疏的掌声逐渐响起,没过多久,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声呼喊:
“彩!”
“彩!!”
“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身不法何以法人,说的太好了!!”
“……”
耳边听到众人的欢呼,眼前看到众人的热切,心中感到众人的响应,仲平却没有任何的激动,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吕不韦的身上。
乱世不当遵法者,这何尝不是一种人治?何尝不是一种遵守心中欲往的治理方式?
如果吕不韦真的能变法成功,那才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因为乱世,向来不是管理者说了算,而是底层乱法者说了算!
管理者再怎么说这是盛世,底层的人能感受到吗?
他们的眼前,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高皇帝远,他们又怎能听到高高在上的管理者的发言?
他们只能看到眼前,他们只能听到眼前,乱法者逍遥法外,他们的心中又怎能平静?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乱法乱世,同样如此!
吕不韦变法成功的最终结果,跟周朝又有何区别?
除了周朝自己的那点地方,周朝天子还能管辖哪些地方?
这一次吕不韦沉思的时间非常长,长到即便在场的所有人激动完,安静下来,他也没有从沉思当中苏醒过来。
半晌,台下的嬴政见吕不韦一直没有出声,不禁看向荀子:
“先生,如果您是吕相,您该如何反驳御史的言论?”
听到嬴政的问题,荀子挑了挑眉,笑道:
“老朽身为儒家之人,反驳不了仲子的观点。”
“为何?”
“因为仲子说的却是事实。”顿了一下,荀子继续说道:
“都说现在是礼乐崩坏的时代,但现在何尝又不是礼乐深入人心的时代?”
“流传世间的君子英雄,若没有他人称赞的品德,若没有他人敬佩的事迹,倘若他自己都是一个乱法者,呵,小兄弟,如果是你听到这种人还敢自称君子,还敢在天下人面前自夸,你会不会骂他?”
嬴政沉默片刻,随后也是点头:“确实,若自己都不是君子,又怎么敢让他人成为君子?若自己都是一个乱法者,又有何脸面让他人成为遵法者,看来,吕相败了?”
“不知。”
“为何?”嬴政奇怪的看着荀子,刚刚他不是还说仲平的观点无法反驳?
荀子笑道:“因为老朽是以儒家之人的身份来看待仲子的观点,吕相身为杂家之人,老朽自然不知道吕相该以何种方式来反驳仲子。”
“……”听到这,嬴政也是沉默下来,眉头微蹙。
虽然他不喜吕不韦,但对吕不韦的知识跟见解,也确实由衷的敬佩。
天下之间,恐怕没人比吕不韦读的书还要多。
当
年吕不韦是他的老师时,身上就时不时带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一有空闲,就坐在那仔细观看,一边看,还一边在书上刻下自己的见解。
如此毅力,如此行为,怎能不让人敬佩?
但不喜就是不喜,不论心中多么佩服,他还是希望吕不韦可以直接认输。
这样秦国也就不用再次动荡。
吕不韦若是变法,定然会分成两派,一派以吕不韦为首推行变法,一派以仲平为首阻拦变法。
不论结果如何,秦国总是要折损国力。
这不是嬴政想看到的。
他不希望几年过去,渠都修好了,结果秦国还没修养完毕。
那样岂不是在给列国机会?
一统天下,继承先王的意志,又何时能够完成?
嬴政想完,抬眼看向台上,结果发现,吕不韦还是在低眉沉思。
真的要认输?
不仅嬴政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
燕丹看着吕不韦,见他毫无动静,不由长叹一声,摇头说道:
“看样子胜负已分,这千金,是……”
“仲子此言大错特错!”
燕丹还没说完,台上的吕不韦当即大声说道,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吸引过去。
仲平深吸一口气,镇定的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要是被自己简单的几句就说的哑口无言,那他就不是吕不韦,能从一介落魄贵族,逐渐成长到秦国相邦,吕不韦经历的事情,可比他仲平要复杂的多,也要危险的多。
走错一步,便会坠入无比深渊,仲平自认如果自己是吕不韦,恐怕也无法完美地效仿出吕不韦的事迹。
正如没有人愿意成为小时候的朱元璋一样。
如此才能,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认输?
仲平平静的目光看着吕不韦,就听吕不韦问道:
“敢问仲子,法是何时而立?”
听到这个问题,仲平蹙眉想了想,缓缓回道:
“法之立,源远流长,非一时之物。”
“自古以来,乃历代圣贤明哲累世探索,方得此治国之利器,以安定一国、以泽润苍生为目的。”
“昔年,尧舜禹汤,以德治国,垂拱而治,法之概念尚未完备,更多以人治天下,周公制礼作乐,以礼教民,与诸侯、卿大夫、乡长共治天下。”
“至春秋之际,周室衰微,天子权威不再,诸侯纷争,列国并起,当此时,诸子百家,各抒己见,思想盛行,其中,管仲、子产等圣贤提出法之概念,为后世法之思想奠定基础。”
“当今之世,法家思想大放异彩,商君入秦,辅佐孝公,推行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若无商君变法,便无当今强秦……”
仲平重复说完商鞅、申不害、慎到三人的事情,便看着吕不韦问道:
“先生对法之根源可还有疑问?”
吕不韦摇了摇头:“并无疑问,不过,既然仲子明知法是何时而立,那为何又言,昔年君子英雄,皆是守法之人?仲子不觉得此言甚是奇怪?”
没等仲平开口,吕不韦继续说道:
“仲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身不法何以法人,确实不错,然,在法之思想还未提起前,那些君子英雄,遵守的也是法吗?”
“恰恰相反,他们遵守的,乃是心中的道德品行,与法并无干系!”
“尧舜禹汤,以德治国,以身作则,教化万民,国力强盛,万民归心!”
“周公制礼作乐,以礼教民,与诸侯、卿大夫、乡长共治天下,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君子英雄,遵守的不是法,而是心中的道德,心中的品行!”
“此行此举,与所贵信者,为其遵所理也,所贵勇者,为其行义也,所贵法者,为其当务也,有何不同?!”
吕不韦义愤填膺的说完,场上的人却没有任何支持的声音,反倒是寂静一片,静的让人害怕。
仲平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突然,赫然一笑,对吕不韦说道:
“先生,你刚刚所言,可感觉自相矛盾?”
“何意?”
“两个时辰前,先生还言:国家有法,天地亦有法,天以自然为法,万物生息,可现在先生又言,法未创立之前,君子英雄遵守的乃道德品行,先生此言,岂不是说法未创立之前,天地亦无法?若无法,春耕秋收,又如何应时施展?又如何顺道而为?”
见吕不韦不回话,仲平再次说道:
“先生言尧舜禹汤乃万民归心之治,周公制礼作乐乃百姓安乐之治,平却有一问想问先生,当今之世,尧舜禹汤何在?周公制礼作乐何在?当今天下,谁才是强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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