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郊到皇城已是黄昏,好巧不巧竟落起雨来。穆安从车厢下来,脚下一滑差点从脚凳上摔下来。
前面的人见了,也是一惊,赶紧快步来扶。
“四妹妹小心。”
突然的失重让穆安回过神来,她稳住身形忙道:“多谢窦怀哥。”
等穆安下了车,窦怀赶紧将脚凳上的水擦净了。这时从轿帘中伸出一只纤细又苍白的手,窦怀一把握住,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下了车。
三人行至宫门口,一位大人不紧不慢地来迎接。
“是文宁郡主和御史大人吧,下官等候多时了。”
窦怀拱拱手,道:“京郊路远,雨天难行,大人久候了,敢问大人是?”
“我是少府的少监,姓曹。”
“原来是曹大人啊。”窦怀拱手作揖,又从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锭子塞进这人手里。
“御史大人好生客气,这都是下官分内的事,宴席不等人,郡主娘娘和御史大人快些请吧。”那人客套起来,说罢又看向穆安。
窦怀道:“这是妻妹,也是仪妃娘娘的妹妹。”
穆安欠欠身。
她跟在穆锦身后,有些好奇地看向四周的红墙绿瓦,她出生之日正是淮州城破父皇北逃离京那日,一晃已经十六年了。
三人跟在领路的曹少监身后,那人步履极快,一旁为他撑伞的内侍踉踉跄跄绊了好几下。
“郡主娘娘还病着,大人还是走慢些吧。”从下车到现在窦怀一直半搀半扶着穆锦,只见穆锦身形微躬,面色苍白,眉头微蹙,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我们出行匆忙,大人行个方便再拿些雨具吧,若是我等成了落汤鸡,恐怕羞见圣颜。”
雨水不大却绵密,只一段路穆安原本梳理好的发髻已经聚满了水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翻了珍珠粉呢。
“你怎么办事的。”曹少监猛地踹向身旁为他撑伞的小内侍,“御史大人发话了,还不多去拿些雨具,别以为陛下抬举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
穆安脚步一顿,仪妃娘娘入宫十年方诞下皇子,他们这回是沾了小皇子的光才能进宫,曹少监这是话里有话。
原本跪着的小内侍平白挨了训,又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她的父兄已被处死……善待她们这些女眷,召国皇帝能落个仁善的名声。这个宫人这般下他们的脸面,想必长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鞋子沾了雨水,走起来路来又冷又滑,去取雨具的内侍去了好久才回来。
穆安只觉得这皇城好像大得没边,过了好久好久才见到那间最为高大的殿宇。
迎他们的人换了一波,出了内殿,四处是来往传膳的宫人。
离那灯火晃人处越来越近了,穆安察觉到窦怀的视线,只见对方朝自己摇摇头。
穆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把眉头展开,挤出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
终于到了宴厅,穆锦广袖掩面,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文宁郡主承沐皇恩,携夫与妹叩见圣上,恭祝圣上圣体隆安。”
窦怀与穆安各居左右,三人垂首跪拜。
穆安将头低埋,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那高位上的人说了声:“起。”
这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穆安忍不住颤了颤。
三人各自入了座,穆安一眼便见到了右席上那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长姐入宫那年她才六岁,十年未见,她竟连她的眉目都快记不清了。
“仪妃自入宫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人吧。”高位上的皇帝对着一旁的女子说道,女子身旁站着一位乳母,正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
穆钰含笑,低头称是。
“今日是朕与仪妃爱子的百日宴,既是家宴,诸位便不必拘礼。”
高位上的人的目光从左至右依依从他们之间扫过。
穆安垂眸,捏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朕特意命人奏了晟乐,诸位可还喜欢?”
他们是晟国皇室的遗孤,新皇这般问,是在试探也是在打压。
穆钰笑道:“谢陛下怜妾思乡之情,只是如今天下昌平、百姓和乐,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些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乡野小调呢?”
皇帝的目光转而向座次末的窦怀袭去。
“那依郡马之见呢?”
窦怀从座位上起身,行至一旁,双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个跪拜礼,“晟国已归召国,臣只闻召乐不闻晟乐。”
皇帝对窦怀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朝窦怀招招手,“我记得你父亲是守淮州的大将,是叫窦章易?”
窦怀答:“家父窦章礼,曾经做过两江太守。”
“你把头抬起来,我再仔细瞧瞧。”
皇帝眯起眼,似是真的仔细打量起窦怀来,“淮州之战朕亲自率军杀敌,窦章礼是个好将领只可惜不愿为我所用,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臣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皆已过身。”
“召国军纪严明从不杀妇孺,你姐姐是自戕殉国?”
“姐姐率兵迎战,兵败而亡。”
“那便是位巾帼英雄,该赏。”皇帝笑笑,又挥手示意身旁的侍从斟酒,道:“行了,既是家宴,不必拘礼,跪着做什么?窦章礼的小儿子总不能长成软骨头,快回去坐着吧。”
窦怀僵着身子落座,穆安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双手。
窦怀与穆锦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又早早定下了婚约,只是造化弄人,两人还未成婚便是晟国被灭,窦家举家殉国。
后来新皇登基为了安抚他们这些前朝遗孤,纳晟国大公主穆钰为妃,穆锦封郡主赐婚窦怀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前朝公主穆钰已经诞下皇子,召国皇帝在家宴上提及窦家往事,不能不让人担忧。
随着丝竹乐舞,众人举杯饮酒,奏的是穆安从未听过的晟乐,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只得以袖掩面赶紧将泪水憋回去。
等她抬头,却见穆钰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见她回应了立马一笑,眼波盈盈满是期许。
看着这个十年未见的长姐,一霎时明明只对视了一眼,穆安鼻头一酸,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从小就学得察言观色,此刻不敢再抬头,只得悄悄将泪水擦拭,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今日得陛下圣恩,妾得享团圆之乐,妾敬陛下,祝陛下万福。”穆钰道。
三人也赶紧跟着举杯。
饮罢,穆钰又道:“陛下,文宁郡主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如今怕是犯病了,不妨让她下去歇歇吧。”
皇帝朝着穆锦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摆摆手并不多说什么。
穆钰赶紧朝穆安试了个眼色,穆安明白了姐姐这是在替自己解围,立刻起身扶住穆锦,两人先行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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