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国破山河在
(蔻燎)
从未有一个夜晚过得如此漫长,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光阴,也等不来黎明的救赎。
狱鼠的吱吱声不绝如缕,啮齿咬噬着脏浊腐烂的饭菜。
落花啼旧伤遇上高热,动弹不得,意识昏沉,任由那些臭老鼠在身体上翻山越岭地游走。
“嘎吱——”
铁锁相捆的狱门被一膀大腰圆的黑脸狱卒推开。
门外,一袭金色龙袍的身形无征无兆地静静伫立。
狱卒粗声朝黑暗中蜷缩的人道,“落花啼,皇上屈尊来看你,还不爬起来速速迎驾!”
角落里的人闻声,惊弓之鸟般战栗几下,往后拖了拖伤残的腿脚。
黑亮的水眸透过蓬乱的发丝望着那熟悉的人影。
空气里掠起一道凉薄无情的嗓音,听在耳中犹如锥刺,“落花啼,你还不肯服软吗?落花国已覆灭,天下大统,你的退路只有一个,那便是匍匐在朕的脚下,奴颜婢膝。”
他笑道,“或许,朕能多留你苟活几日。”
落花国覆灭了。
她的国家从此在世界上荡然无存,除了她这唯一的落花后人,还有谁能记得落花国曾经存在过?
落花啼怒火攻心,撑着黑泥覆满的墙壁“唔”的呕了一口黑血,浑身颤抖。
她抬眸去瞪那身披龙袍的年轻男子,眸子里血丝攀爬而上,牙齿死咬,痛恨到极点。
奈何对方全身逆光,容貌表情隐匿在朦胧的灰色下,那模样,不亚于鬼魂在索命。
稀薄的浅金色天光自牢狱的一孔罅隙里泄出,直射-到落花啼憔悴黯淡的五官上,照得人像枯槁的秋日败叶。
曲探幽,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公主,你醒一醒,起来喝点醒酒汤吧。”
“公主,你真是厉害,一大壶霸王蛇泡的陈酒都喝光了,旁的公主王子只喝了半杯呢。”
“公主?公主……”
好吵。
头痛欲裂,眼仁酸胀,落花啼甩一甩脑袋,缓缓然睁开双眼,下意识抬手揉按额角,紧了紧胸前的衣袍,做出自保的姿势。
目光聚焦,她一脸错愕地盯着面前的甜美少女。
僵硬地动动嘴唇,“你——”
少女笑吟吟答道,“公主果然喝多了,难不成连银芽也不认识了?来,把醒酒汤喝了,很快就不迷糊了。”
一只镀金白瓷花瓣形的汤匙舀了醒酒汤,正要递到落花啼嘴边,落花啼一把截住银芽的手腕,定了定神,难以置信地环顾周遭,眸珠愈瞪愈圆。
粉金色奢靡的宫宇建筑,铺张富丽的陈设布置,烈红色绣花丝绸帷幔无风自荡,一扇斜窗半启,影影绰绰露出了殿外春意盎然的美景。
天空湛蓝,鸟语花香。
一条弯曲小溪从地面下穿过,碧波潋滟,如游龙戏水,蜿蜒无边。
这是她的宫殿,是落花国长公主落花啼的宫殿,西风愁坞。
她在落花国?
落花国不是已经被曲朝给一举夷为平地了吗?
凝视身边的银芽,落花啼搓搓头发,触手冰冷,全是华美的珠钗,她更加恐慌,道,“你真是银芽?”
银芽在灭国那日就被曲朝的军队一箭穿心,分明早已死了!
眼前之人到底是死是活?
亦或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银芽见落花啼魂不附体,诧异道,“公主,你怎么了?奴婢是银芽啊。”
思绪急转,落花啼哑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银芽一副公主又在开玩笑的样子,“公主,今天是迎春宴啊,落花国每逢春日都会摆一回迎春宴,各位大臣皆入王宫赴宴,赏花品酒,填词作赋。王上王后还留在宴会中等您继续过去热闹。”
“迎春宴?不,我是说……本公主是说,现在是什么年号?”
“回公主,今岁是曲朝戌邕三十二年。”
是曲朝戌邕三十二年,不是曲朝天弈元年,落花国还没覆灭,曲探幽也还没篡位登基。
若没猜错,她这是重生了。
她记得,戌邕三十三年,南部落花国一夜覆灭,山河震荡,举国齐哀。
金碧辉煌的落花王宫从无上奢华的贝阙珠宫沦为了不值一文的残垣断壁,仅仅一夜之隔,便自云端跌落进泥渊,何其可怜。
国破之日,落花王宫正在举办落花啼十六芳龄的生辰宴会。
玉盘珍羞,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端的是一派穷奢极侈。
然而……那日的生辰宴却被敌国偷袭攻破,成为了她一辈子的红色噩梦。
掐着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掐出淤紫,落花啼喜极而泣。
如今离戌邕三十三年还有一年,离曲探幽登基之日还有八年多,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护好落花国,争夺权势,逐鹿天下,让曲探幽感受一下国破家亡的滋味。
端过醒酒汤一饮而尽,落花啼拭去眼角热泪,对镜修饰残妆,唇若抹朱,乌发盘绾。
蝉鬓正中簪一朵红白两色的木芙蓉,两端金钗横斜,耳坠红玉。一颦一笑,雍容大气。
纤细白嫩的脖颈后纹有一株朱砂色的暗红芍药花,凌厉而危险。
红袍绿裳裹身,腕携一缕翠金色飘带,行动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仙似神。
落花啼领着银芽再去迎春宴时,宴会已散,天幕昏黄,像一泼黄酒倾洒上去,污了干净的白云日光。
宴会上不见国王和王后,落花啼便调转方向去了花筑宫。
宦官禀报后,落花啼提裙步入。
“儿臣见过父王母后。”
国王喝得醉醺醺,瞧着落花啼精神抖擞地出现,略微不解,“花啼啊,你方才醉得厉害,怎的这么快就醒了?”
王后笑道,“过来,让母后摸摸你的脸可还滚烫?”
落花啼五味杂陈,憋着哭意,信步走近,道,“父王,母后,儿臣将才睡了一觉,做了个可怕的噩梦,现下特来找你们安慰一番的。”
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伏在国王王后中间,脑袋蹭蹭两人的膝盖,眼眶一热。
承欢膝下,大抵如此罢。
前世她的父母拼命抵抗敌军,还是被曲朝的士兵万箭齐发,命陨血海,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想起来就后怕畏惧。
国王道,“花啼,待会拿些安神香片点在香炉里,睡觉便不易做噩梦了。”
王后用手背碰碰落花啼红扑扑的面颊,宠溺道,“瞧你,小脸都红成这般模样,落花王宫上下唯你偏爱蛇酒,又贪喝了?”
点点头,落花啼幸福地笑了,“多谢父王母后关爱,儿臣下回一定控制酒量。”
她不动声色挪变话锋,“曲朝戌邕三十年时,天下迭传‘千古一帝’的言辞,神神秘秘,时至今日已传了两年,父王母后,你们有无听闻?”
前世的千古一帝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矛头直戳落花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落花国王和王后不可能没听过。
只是他们抵不过国力强劲的曲朝,假意不知情,殊不知曲朝根本不给一点面子,在夏初时分,说起兵就起兵,短短一年时间就把落花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传言,落花国十年之内,会出现一位千古帝王,曲朝的时代将会更迭成为历史。
假使想破局,得抓紧时机让落花国的王室男子全部死去,余下所有人向曲朝俯首称臣,那么,所谓的千古一帝就无法现世。
曲朝依旧是把持天下的唯一大国,享受着其他小国的依附臣服,逢迎朝拜。
“
花舫撷红几时归?香泥沃土养君徊。
落花糜谜斩天开,帝王降世谁睹还。
虎视屏野决剑鸣,诸侯云集翻覆来。
扶摇金龙共风起,民徒仙棺葬花骸。
福雍圣临骋英才,河清功名君王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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