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略激愤过后,听到容恪之语,整个人骤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大忌,面如死灰。
容恪挥手,令亲卫将他押下去,再不看一眼,转头凝视张惟岳,“督台。”
“老臣在。”
“你手下勾结盐司、祸乱漕运,此乃一桩。延误军国大事,此乃第二桩!停靠扬州的军需船,至今仍在查检,不知漕司做事,何时变得如此缓滞?我纵然想回护,可又如何向父皇、向通州大营交代?”
张惟岳瞬间明了,这位殿下对他高拿轻放的条件,来了。
他心领神会,姿态愈发谦恭,“殿下训斥的是,此皆为老臣之过。老臣即刻令人赶赴扬州,令所有军需船立马北上,绝不耽搁。至于沉没之船,系漕司维护不利所致,老臣与王世安皆会上表自劾。所亏物资,从老臣与王世安私产中补齐。”
容恪满意地点点头,又故作踌躇道:“高弘略担任要职,却出了如此大的丑闻,督台日后荐贤于父皇还是得多多考察才是。漕运乃国之大事,今后可再出不得纰漏。”
张惟岳垂首,恭敬道:“老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聩。殿下英姿勃发,听闻在西北时便以知人善任著称,这举荐人选,还请殿下帮老臣多多把关,以效朝廷,这也是给老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容恪勾唇,老师之话回荡在耳边:“水至清则无鱼,尘与光永远同行。泥泞之下到底摸到了什么,陛下未必能知,但有些东西,却可以保全殿下,甚至成为殿下日后之势。”
他面色稍霁,微微颔首,“督台乃国之栋梁,事务繁杂,一时不察也是有的。既督台知轻重,愿担责补过,此事便就此揭过。首恶戴秉坤,从犯高弘略。王世安么,便依督台所言,同你一起上表自陈。军需差事不得有误,其余原委,我自会亲自向父皇禀明。”
“谢殿下恩典!”张惟岳半抬眸觑向容恪。
天家之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借着这场大戏,这位殿下顺利完成陛下安排的差事,又将扬州军需船那头的锅甩了回来,还拿下直属把总这么重要一个位置。况且,暗地里,还卖了郑王一个人情。一举四得,连他都佩服起来。
他暗中思忖,若不是这位殿下外祖之事,让他绝无可能登上大位。否则,以这份资质,还真是夺嫡的大热人选。
容恪起身,接过亲卫递来大氅。
“通知周靖远封存脏证,将高弘略严加看管,即刻返回扬州!”
他不再多言,大步迈出。
——
谢浅回到金陵这日,正巧是小寒。
北风卷着漫天飞雪簌簌而下,层层叠叠压上她的发梢与肩头。寒意刺骨,她摊开手掌,雪花竟未融化,只是静静地躺在掌心,晶莹剔透。
今冬的三场雪,一场比一场大。
从最初轻如白絮,指尖拂过却什么也留不住;到后来轻轻坠在腕间,化作雪水,将落未落;再到如今。
她凝望片刻,而后缓缓合拢双手。掌心温度灼人,雪花顷刻消融,化作一滴冰冷的水,无声坠落。
谢浅眸底一片寂然。
回到秦府,秦自远得了信,快步奔入她院中。可真见了人,却又立在几步开外,并不上前。
谢浅正把玩着桌上的青玉杯盏,不过一个多月未归,竟有种此去经年之感。
听见动静,她回头,招手道:“行之,杵在那儿做什么?”
见他不动,她放下杯盏,缓步行至他跟前,笑道:“还同我生气呢?”
秦自远定定看了她一会,垂下眼眸。
“至于这般小气么?”她扯了扯嘴角,“便是牙齿与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你若还不痛快,我给你赔个不是可否?”
说罢,随意福了一礼,“秦公子大人大量,原谅我这次罢。”
秦自远急忙侧身避过,“郡主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我吗?”又顿了顿,道:“牙齿舌头是形容......郡主别乱比喻。”
谢浅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是,秦夫子。往后我同你说话,定先打三遍腹稿,绝不让你挑出理来,可否?”
她望进他眼里,“我们现在可算和好了?”
秦自远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未真正生过你的气。”
谢浅轻拍他肩,“这便对了。”她对外扬声道:“备些酒菜,晚上我同表兄一道用。”
她对秦自远道:“晚间过来吃饭,我现下太困,得先去补觉。”
秦自远叫住她,“郡主扬州之事都办妥当了?”。
谢浅点头,“陈翰文死了,这事再也扯不到我们头上。”
“御史大人没有怀疑?”
提起容恪,她眼皮倏地一跳,声音也淡下来,“他多的是头疼的事,顾不上这等小事。”
他还要再问,谢浅打断他,“我快两天没阖眼了,你先让我睡一觉。”随即大步迈入卧房。
坐在妆台前,她从怀中掏出玉牌,定定看了许久,最终垂眸,遮住所有心绪,将它好生放在妆奁最深处。
谢浅醒来时,雪越发大了,扑打在窗棂上吱呀作响。
她披衣推窗,飞雪扑面而来,连屋内地龙的热气都消散许多。
天已沉沉,她的眸光亦沉沉,扫过覆白的庭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魄听到动静进屋来,见状赶忙阖上窗户,将大氅严严实实围在她身上,并不多言。
谢浅抬眸,声音似乎都染上冰雪的寒意,“去请秦公子一道用膳。”
雪魄回道:“秦公子未曾离去。”
待谢浅步入厅堂,便见秦自远背手立于廊下。漫天飞雪中,他的背影显得愈发清癯孤独。
她忽而觉得,这天地间,没有一人不孤寂。
收拾好心情,她唤道:“行之。”
秦自远回身,温柔道:“可休息好了?”
“听雪魄说,你一直在这看雪。”
“赏雪本就是雅事。”
谢浅笑道,“那你可让人接几坛雪水,来年泡茶。”
他眼眸微亮,“从前还有这等雅兴,如今......郡主若喜欢,我便让人去集。”
谢浅摆摆手,“你看我像是这般风雅之人吗?”
两人无言用完膳,谢浅问,“你回来时祖姑姑没问什么吧?”
秦自远苦笑,“郡主的暗卫不是同我一道回来了么?他自会向公主汇报。”
又问,“那位御史大人何日返京?”
谢浅斜瞥他,“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秦自远眉头微蹙,“他人走了,我才安心。”
“放心,”谢浅声音很淡,“秦家不会有事,只会更上一层楼。”
夜已深,谢浅裹紧大氅,自沈府后门悄无声息地潜入。
荣安堂内,祖姑姑穿戴齐整,正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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