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潮涌动。
楚燃一袭青衣，穿梭在人群里，醒目出众，挺拔的身影离她却越来越远。
他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就这样把她丢在了书馆门口。
好伤心！
楚南夕想不通哪里惹他生气了，不想被他丢下，飞快跑上前去抱住他：“哥哥，我错了，对不起，你别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她哭喊着圈住他的腰，整个人贴紧在他的后背上。
如若他们是黄口小儿，这样的举止尚未不可，可他们不是，置身人群，被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抱住，引得行人纷纷侧目，人言啧啧。
她如此恣意行之，又岂是知错的样子。
果真谎话连篇，擅长欺瞒。
刚才还在书馆门前和别的男子巧笑嫣嫣，贴头凑耳，转而又跑过来说没有他，谁知她的话有几分真心。
莫名升起的燥气在心底不停蔓延，楚燃挣脱，冷冷启口：“楚南夕，我不是你哥哥。”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掰开她的双手，顺着人流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他真的不要她了。
楚南夕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伤心地忘了哭。
楚燃说，他不是她哥哥。
她知道他不是。
是她这个不小心穿来这里的孤魂野鬼想要他做哥哥。
楚燃的脸，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存在。
她喜欢叫他哥哥，喜欢跟着他，喜欢他无可奈何又耐心包容她的样子……
待在他身边，她才不觉得害怕孤独，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她不知道人一旦没了念想会怎么样，他是她在这里仅有的一点念想了……
现在连这点念想都要失去了吗？
“穿越一点也不好玩。”
楚南夕揉着酸涩的眼睛，逆着人群往镇子的另一端走。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从小到大，她就没离开过爸妈，衣食住行被他们安排得条理，每天只要开心就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
不是大女主，也没有金手指，待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地，她真的好无助。
楚南夕漫无目的往前走，不知不觉便没了路，一座河堤出现在眼前。
河水清澈，深不见底，河岸绿柳垂下万丝绦，给河岸遮起一片阴凉。
风清云静，水木明瑟，倒是个不错的静思之处。
楚南夕岸边颓坐，思索着该何去何从。
她倒是可以不管不顾追着楚燃去，按他的性子，只要她又哭又闹，他想赶也赶不走。
可她不想让他心烦。
刚才他离开得那么决绝，明显就是厌弃她了。
如果她的存在对楚燃而言是一种困扰，那她还是别出现在他眼前了，不想让他用烦闷的眼神看她，会看得很难受。
……
楚燃走出人群，瞅见路旁的包子铺，步子再也迈不出半分。
身后脚步声杂乱，却听不到小姑娘独有的脚步。
她总喜欢踮脚跳动着走，不规律的步伐，特别灵动，不觉他就记在了心上。
明明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但他又总感觉她在身后，次次回头，却又次次不见她的身影。
这一次她没有追来。
楚燃心里的燥火慢慢被其他情绪取代，她来时一颦一笑不断在脑海里回映。
她蹦蹦跳跳攥他袖口笑时很好看，她听闻诋毁谩骂信任袒护时很凶，她举着包子甜甜地说哥哥你也吃时很动人……
不过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罢了。
楚燃越想越觉得不该对她发火。
他不是真想抛下她，只是恼她不守规矩，恼她将他的心境扰得纷乱无比。
没想到她竟没有像以往一样赖皮地非跟着他不可。
不跟着他，她又能去哪里？
即使她能寻到别的去处，那他也要亲自确认无虞才行，毕竟把一个小姑娘独自丢下不管，实乃不是君子所为。
楚燃叹息，认命般地回头去寻。
街道巷口皆不见她的身影，隐忍慌张走到街道尽头，终于在河堤寻到了人。
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岸边，纤弱的肩膀轻抖，似乎在哭。
想到那晚她纵身跳入河里，楚燃心头蓦地一紧。
行动先理智一步，疾步上前攥紧她的胳膊：“抱歉，刚才是我的话重了。”
楚南夕没想到他会回头找她，更没想到他会道歉。被他紧紧抓着，心里更难过，不想跟他说话。
楚燃冷静下来，松手离她远了些。
两人沉默而坐，周边只有聒噪的蝉鸣和偶尔拂来的夏风。
清净宁和的环境，确有让人平心静气之能。
楚燃平复好心里纷乱的情绪，耐心解释：“南夕，我训斥你不是真生气，只是觉得你不该逢人就凑上前去攀扯，尤其对方还是男子，若是被人误解，世人的污言秽语定会伤及你，到那时可不仅是伤心这么简单，作为女子，你应当重视自己的名节。”
他谆谆教导，大意是她不守规矩。谁会想守这里的破规矩，她想回家。
楚南夕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肩膀抖动得更厉害。
说明缘由，楚燃不知还要怎么做，默不作声在一侧陪她。
太阳慢慢升至高空，蝉鸣变得更加聒噪，坐在清凉的树荫下仍觉得燥热。
楚南夕哭够了也不想跟楚燃说话，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捡了根柳枝在地上画王八。
一个个小王八被她画得栩栩如生，楚燃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无声骂他，只能装作看不见，缓声问：“你还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楚南夕握着树枝的手一顿，本能想扔掉喊要。
她想跟他回去。
可若是说要，便又要麻烦他，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楚南夕继续沉默着。
她眼睛亮了一瞬，楚燃想不通为什么转眼又暗淡下去。
她仍旧不理会他。
树枝划过泥土，画在地上的小王八越来越多……
这是不想跟他回去了？
他话也没说多重吧？
看来小姑娘受不得一点委屈。
知她不喜听说教，可他如今能做的，好像只有讲道理。
“南夕。”楚燃握住她手里的柳枝，温声道，“接下来的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说，你的难受委屈，其实我都懂。”
他懂吗？楚南夕不信，瘪嘴望他。
“我真的懂。”
他目光望向远处，似乎在回想往事。
楚燃说：“这些年我常告诉自己，明者不悼往事，因为不管以前是何模样，都回不去了，要想不陷入无边的痛苦折磨中，便只能往前看。”
他自嘲一笑：“不过道理都懂，做起来却难，这十年我待在青山村，逍遥物外，不拘形迹，却仍不敢说自己做到了不悼往事。我知道你也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可是南夕，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只能尽力去适应周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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