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不愿再在娶妻一事上聊下去,扯开话题,“三叔前些时日说镇上有家富户在给自己的儿子找教书先生,找到了吗?”
“燃儿问这事做什么?”
楚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旧事重提。
镇上的富户找夫子,是许久前的事了,当初他听闻这事,便想让在山中鲜少出门的楚燃去试试。
楚燃虽居于深山,但他知其满腹才华。
闲暇时,随口对柏儿提点几句,柏儿的文章写得比去镇上书院读书的松儿还要好,可见楚燃才能不凡。
当富家弟子的教书先生可比种地抄书强多了。
只不过当时他把这事说与楚燃听,楚燃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说在这里种地抄书挺好的,不想去做什么先生。
今日为何主动问起?
楚三摸不清他的想法。
楚燃透过门楣,看着屋里和徐氏笑语晏晏的小姑娘,耐心解释:“想给自己谋一份正经差事。”
楚三一听,激动极了:“这富户的儿子是个极难教导的主,找的先生没一个能驯服他,但三叔觉得燃儿沉稳大气,以你的才能若是肯去一试,定能揽下这门差事。”
楚燃躬身一礼:“我想去一试,还望三叔能帮我想办法引荐。”
“那你等三叔信,三叔明日就去给你打听清楚。”
“劳烦三叔。”楚燃客气道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他希望能顺利些。
避世是好,只是这娇滴滴的姑娘受不得半点苦,他既答应要照顾她,就不能让她跟他一起过这清贫的日子,得找点正经事做。
给楚燃谋差一事,相较于给楚燃娶妻,楚三更看重前者,男人还是要有份正经差事才像样。听到楚燃答应后,喊着徐氏就要离开。
临走前,楚三拍着楚燃肩膀欣慰道:“燃儿知道上进是好事,但凡你肯从这山里走出去,定能闯出一番成就。”
“能常伴三叔左右,侄儿便已知足。”
楚燃淡淡应道,表现得不以为意。
楚南夕同样好奇他为什么不肯走出深山。
通过楚燃的书籍字画,不难看出他很有学问。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他若是肯走出去,考取功名应该不是难事,毕竟那日在书馆门口,那位秀才公子丝毫没有怀疑她在说假话,一个劲夸楚燃画技高超,可见其功夫真了得。
楚燃明明有让日子过得更好的能力,却不愿走出去,难道楚燃是个社恐?
楚南夕恍然大悟。
心想难怪总看他神情淡淡的,平日里也不愿意跟人接触,行为简直和社恐一模一样。
若他真是社恐,不愿跟人交往也能理解,待在这小山村也挺好的,和他在一起,待在哪里都好。
楚南夕很知足。
等楚三和徐氏离开,楚燃把碗筷收拾好,又烧了洗澡水。
沐浴完,楚南夕搬着竹凳坐到屋檐下乘凉。
山间明月高悬,草木清新,置身于疏影暗香间,心旷神怡。
仰头看着被云雾萦绕的月光,楚南夕感觉很想家,想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楚燃沐浴完出门,看她静坐门前,形单影只,猜她是想家了。
拿了把竹凳坐到她身旁,默默相陪。
落在地上的影子经月光照射,重叠在一起。
楚南夕看到,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些了。
爸妈要是知道有一个人陪着她,应该会很放心,毕竟爸妈的心愿就是她开心就好,她应该开心点。
想通后,楚南夕脸上重现笑意,目光偷偷定格在楚燃脸上。
他和她刚才的模样无二,仰头看天。
脸上寡淡到没有半点神情,却又给她一种满腹心事的感觉。
猜不透他是在想念亲人,还是在因为楚三和徐氏刚才的话在烦忧。
但他这副寂寥落寞的模样,让她觉得有可乘之机。
楚南夕搬着竹凳慢慢向他靠近,轻扯他的袖口关心:哥哥,你是在因三叔三婶的话烦忧吗?
是也不是。
楚燃回眸凝望着她,矢口否认:“没有。”
他瞬间的犹豫,楚南夕看清了,劝慰道:“哥哥会因此烦忧也没什么,长辈催婚真的是一件很烦的事。”
楚燃:“……”
所以她是因为听了楚三和徐氏的话在心烦?
“我真理解哥哥此时的心情。”
楚南夕绞尽脑汁搜刮着能够安慰他的话,“其实不愿娶妻也没什么,不想娶就不娶,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愿与人相交也没什么,享受静谧祥和的田园生活也不错,只要你觉得开心,一切都值得。”
一番闻所未闻的说辞,她却说得格外真诚,找不出一丝在胡说八道的影子。
只要他开心一切就值得?
一个苟活于世的人何谈开心,小姑娘终究想得太简单了。
楚燃微微勾唇“嗯”了声。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得到安慰,笑容愁苦凄凉,格外寂寥。
楚南夕看得心里酸酸的。
想温暖他,也想趁他孤独攻陷他的心防。
毕竟她的心理老师说过,这世间没有人会真的不怕孤独,所谓的孤勇者,不过是因为有着超越常人的忍耐力罢了。
楚南夕双手缓缓圈住他紧窄的腰身,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温柔依赖地对他说:“哥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不想娶妻,那我就跟你做伴,你不愿与人接触,那以后与人打交道的事交给我,你若是想家人了,那就抱抱我,我会做你永远的底气,不让你孤单难过。”
他不言不语,也没有推开他,与他相拥静坐,楚南夕趴在他的耳侧,不确定地问:“哥哥你感受到我给你的温暖了吗?”
感受到了。
温温热热的气息扫过耳畔,很温暖,安慰人的话落入耳中,也很温暖,纤细双臂紧揽着他的力道,更加温暖。
楚燃僵直地被她抱着,听她贴耳私语,袒露腹心。
也许是昏沉的夜色让人防备变得薄弱,也许是因为他对她没有设防,也许是温暖的怀抱太过扰人心智。他沉寂的心像被注入新的生机,竟然也生出了期待。
期待能和她一起享受田间安宁,彼此长伴,不再孤单。
若真能有人相伴,品三餐烟火,看朝起东方,霞坠西头,谁又会想独自孤寂呢!
楚燃自以为坚硬的铠甲,在小姑娘说出要做他永远的底气的那一刻,分崩离析,逐渐瓦解,缓缓抬手,圈住怀里纤纤倩影。
楚南夕感受到他拥抱的力度,瞳孔逐渐放大,满眼震惊。
她没想到楚燃会回抱她。
哪怕他的拥抱很轻,很柔,很像错觉,可她还是感受到他下巴搁在肩头的重量。
深山密林,阒无人声。
与他脖颈相交在寂寥的月色下,孤寂的内心霎时被温暖充盈。
苦苦追着星星跑的女孩,在一个陌生到无助的地方,再一次被心里的星星照亮。
她怎么会不心服情愿,称心满意呢!
哪怕这拥抱时间极短。
楚燃很快松开她起身:“起风了,回屋歇着吧。”
夜里沁凉的山风,在他松手的瞬间吹到她身上,确实冷。
楚南夕只得跟他一起进屋。
厅门关好,楚燃确认从外边打不开,嘱咐道:“你睡觉时关好门,我睡觉不沉,有事喊我。”
他神色沉稳,做事仔细,顶着张国泰民安的脸,仿若漆黑夜里的明灯。
有他在,这昏昏沉沉的小茅屋变得很有安全感,就连这陌生地的夜色也变得祥和。
楚南夕顿时觉得不怕了。
只不过她可不敢大晚上喊他,万一精神失常对他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那可就惨了。
“知道了哥哥。”楚南夕乖乖点头答应,叮嘱,“你也关好门。”
防着点她。
“嗯。”
等他转身,楚南夕也回屋关上门。
她其实不怎么害怕一个人睡,毕竟从小就一个人睡,习惯了。
只是这山间不比大城市。
在这里晚上四处漆黑,唯一的一点亮是天上月光发出的光华,混混沌沌,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楚南夕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有点想楚燃。
前两日有他在身边,她躺下很快就能睡着。
很踏实。
虽然她现在闻着被褥上残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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