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了。
北京的春天羞涩,阳光也不够分量,不比有情人,只见等待不见消磨。
琴房小楼里的气氛却比窗外紧绷。
国际大赛的报名系统开放。
预选视频采用线上提交录像的方式。
参赛者必须提交一份总时长在25至40分钟之间的录像,曲目选择需展现选手全面的技术能力和音乐深度。
李炽对此重视,拿出了比平时授课更严苛的架势。
加班加点,为二人各自设计了曲目单。顺序不是随便排,李炽精心安排着起承转合。
“曲子顺序就是你的呼吸,你的叙事。开场要抓人,中间要有层次和对比,结尾要留下余韵。要让评审在四十分钟里,忘记他们是在评判,而是跟着你的音乐走完一段旅程,听懂你要讲的故事。”李炽指着安排对二人说。
光是玛祖卡这一项就够烦人。
这种源自波兰乡村的舞曲,节奏独特,充满了自由速度和音色变化,难把握其神韵。
李炽特意请了一位研究波兰舞曲的老教授来上了几节小课,专门抠玛祖卡的律动和民族风情。
那段时间,小楼里激昂,忧郁,溪流潺潺,暴风骤雨。
梁初灵和李寻像两个练琴机器,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在琴房。梁初灵每天醒来手指都还在被窝里动。李寻也好不到哪里去。
录制当天。
录音录像团队进驻琴房,调试灯光角度和收音设备。
梁初灵觉得这比现场比赛压力还大。现场的失误可以归咎于状态,录像里的瑕疵会被永久记录,被评审反复审视。
录制过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等两人最后一遍通过,不仅仅是她们,全程监督的李炽,以及忙碌了几个小时的录制团队,都舒了一口气,共同打完了这场仗。
等提交成功时,梁初灵才感觉卸下了一座大山。
高强度训练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
梁初灵感觉左右手的手腕和大拇指根都不舒服,脖子也痛。
“手怎么了?”李寻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酸。”梁初灵没太在意,练琴的人,谁还没点毛病。
李寻没被她敷衍过去:“手伸出来。”
梁初灵伸出右手。
李寻托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腕内侧和虎口处按了按:“这里?还是这里?痛不痛?”
按到某个点,梁初灵吸了口凉气。
“可能是腱鞘炎前兆。你最近练习强度太大,姿势也有问题。”
梁初灵这才有点慌。
李寻比她更着急,腱鞘炎没法根治。
他找到个手部放松操,强硬要求梁初灵跟着做。还找了个按摩球塞她手里:“没事的时候就捏这个,放松肌肉。”
接下来几天,只要看到她空闲下来,李寻就提醒:“操做了吗?球捏了吗?”
也会检查她的坐姿和手型,纠正习惯。
梁初灵被他管得没脾气,哀嚎着李寻你好烦啊,却又只能乖乖照做。也发现李寻着急起来话会变多。
“你怎么懂这么多?”她一边捏着按摩球一边问。
李寻正在帮她调整谱架高度:“以前练得太狠,自己也差点中招。”
预选赛提交后,妈女士那边也得到消息。
风风火火打来电话:“宝贝儿!听说你们比赛录像交啦?辛苦啦!妈妈订了后天的机票去瑞士,走之前咱们吃顿饭!”
餐厅里,梁初灵心不在焉。
妈女士哟了一声,看着梁初灵的脖颈间。
梁初灵今天穿了件圆领毛衣,脖子上露出来玉坠。
“哪儿来的呀?看着不像你自己会买的东西。”
梁初灵想解释:“这个是李……”
“不用跟妈妈汇报!”妈女士打断她,“年轻人嘛,有点小秘密正常!”
妈女士的注意力很快转移,的确不关心这玉坠是哪里来的。
“一会儿妈妈也去给你买点首饰。”
“不用了妈妈。”梁初灵拒绝。
她是学生、她要弹琴、她在外面东奔西跑,种种原因,的确不适合也不习惯戴首饰。
商场中庭有一家宠物店,一只只小猫隔着笼子向外招客。
“你看那只猫!多漂亮!”妈女士扯着梁初灵的袖子,“要不要妈妈也给你买一只?陪你解闷?”
白长毛小猫仰起头,伸出爪子,懵懂可怖,白生生的毛发变黄,爪子变脏,蜕为一只脏兮兮的橘猫。
梁初灵脸上的表情淡下去。
那是她四年级时在路上捡到的一只橘猫,给它治病,带它驱虫,打了第一针疫苗。那时候妈女士还在回家的飞机上,不知道家里多了个成员。
一个月后,梁初灵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合奏团比赛,不得不离家几天。
千叮万嘱,把小猫托付给刚好到家的妈女士,央求她帮忙照顾,记得带去打剩下的疫苗。
妈女士当时答应得很好。
但第二天就忘了关紧大门,小猫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梁初灵比赛拿到金奖,兴高采烈回家,只得到一句“忘了”和“跑了”。
妈女士后来说过要赔她一只,买最贵的猫。梁初灵拒绝。
不是自己捡回来的那只,意义就不再。
妈女士见她态度坚决,也就再没提过,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
此刻,却又如此自然地问:“要不要买一只?”
好像完全忘记,曾经有过一只小橘猫,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小心翼翼的托付和随之而来的伤心。
“不用了。我现在练琴很忙,没时间照顾。”梁初灵再次拒绝。
橘色的毛发褪去,再次变回那只白长毛,世界纷纷扰扰在它的眼中,缓缓而来。
梁初灵隔着透明塑料板,和这只猫击了个掌。
妈女士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看向旁边的专柜,刚才的提议和多年前的遗忘一样,都只是她兴之所至的一个念头,轻飘飘,不留痕迹。
梁初灵看着母亲那张美丽的脸,世界并不在她脸上。
妈女士吃完饭就离开,准备车带梁初灵但又被拒绝,梁初灵是第三次拒绝妈女士。妈女士依然没往心里去,道别完自行上车。
梁初灵往外走,是个广场,喷泉涌流,人群挤簇如繁花,嚷嚷不休,但花开终谢,人也散流去往四面八方。
这个广场会有许多艺术家提着伙伴——道具、乐器、麦克风、小孩、动物等,来进行表演。不缺人气。
梁初灵送走了一位带着小孩一起弹唱的大叔,又迎来一位背着电子琴的阿姨。
阿姨抱歉地说自己女儿负责弹琴,但是女儿拉肚子了一会儿再来,但是因为她总是这个点唱歌,所以不好迟到,先清唱一首。
唱了首草原歌曲。
一些快乐的人们随之舞动,空气溢满神奇,神奇在于轻快的舞曲能让一些人感到兴奋和快乐,却也能让一些人感到沉重和曲折。
唱完一首,阿姨的女儿还没来,阿姨发了条消息,打算着再说点什么安抚观众。
梁初灵悄悄过去拍了拍阿姨的肩膀,问:“我先替您女儿帮忙弹一首吧,什么歌呀?”
阿姨惊讶后跟着惊喜,惊喜完又变为羞涩,说是一首老情歌,小姑娘你介意吗?
梁初灵心想我介意个屁,嘴里说我怎么会介意呢?
她视奏能力强,找了个谱子,熟悉了熟悉这把琴,演出开始。
有了伴奏的支撑,歌声更圆润。
弹完一首,和阿姨的女儿交班,把位置交还给专业人士。
梁初灵往外退,肩膀也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是李寻。
李寻先开口,眼里带笑:“弹得好,小天才。”
梁初灵左看右看,在找最近的便利店,中午吃咸了,现在想喝水。
找到后不由分说拉着李寻的胳膊就往那边去,边走边问:“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弹得超级好来着?”
李寻被她拉着走,故意拆台:“‘超级’这两个字是不是你自己加的……”
梁初灵用力晃他的胳膊:“唉呀!咱们二人之间还计较这个!你真是的!唉呀!”
去了便利店,梁初灵拿完水放上收银台,李寻在后面不紧不慢也放了瓶水过去,对着收银员指了指梁初灵:“我俩一起的,她一块儿付。”
梁初灵不敢置信。
收银员瞠目结舌。
李寻:“哎呀,咱们二人之间还计较这个?你真是的。”
梁初灵:……
她气呼呼往外走,踩得噔噔响,李寻跟在她身后,拿自己手里那瓶刚拧开的水,换走了她手里那瓶还没开的。
梁初灵仰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一口气瓶子就见底。
豪迈地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李寻看着她牛饮的架势咂舌,没说话,又把刚才从她手里换过来的那瓶水拧开再递过去。
梁初灵接过又是一通猛灌,这次干掉了半瓶。
李寻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真棒啊。”
梁初灵:“……我又棒上了哈?”
李寻笑着问:“一会儿去哪儿?”
梁初灵顾左右而言他:“今晚我家没人。”
李寻:“……?”
他看着她,眼神是询问。
梁初灵也觉得有点突兀,补充道:“我现在没有生病。”
李寻:“……?”
他眼里的疑惑更深,所以呢?真没跟上她的思路。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梁初灵被他连续两个无声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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