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慧与戚风堂的交情尚属私下往来,未曾禀明过双方父母。如今她重伤在深闺,戚风堂纵使心急,也无法贸然登门探视。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迟迟未归,他在戚家工坊坐立不安,隔间里满是松炭燃烧的微焦和金银特有的锈味。
沈开慧是他深思熟虑后选定的人选,家世清贵,容貌端丽,符合他对未来夫人的期许。他亦在她身上倾注了相当的诚意与心思,只待她踏青归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商议婚聘之礼。
终于门帘被掀开,四敞回来了,身后跟着沈开慧的贴身丫鬟云袖。
云袖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对着戚风堂福了福身子,声音带着哽咽:“戚公子。”
纵然心绪复杂,戚风堂面上不敢流露出急切,只问沉声道:“沈小姐伤势如何了?”
云袖深知自家小姐对戚风堂的情意,如今遭此变故,更是悲从中来:“戚公子,我们小姐让奴婢转告公子,能与公子相识一场,是她的荣幸,可惜天意弄人,只能辜负公子一番心意了。”
戚风堂心知有异,不动声色地引导追问。
云袖年纪尚小,本被叮嘱要守口如瓶,却架不住戚风堂的关切与套问,不过三言两语,便将那难堪的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踏青坠马并非意外。
沈开慧一位自小相识的世交公子,精心设计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圈套。
他买通沈开慧的闺中密友,邀其同游,又暗中使人惊了马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奋不顾身地扑救,沈开慧便恰好跌入他怀中。
沈家乃是汴京城里的大户,沈老爷为保全女儿名节,当场便定下了沈开慧与那人的亲事。
四敞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只剩下满心唏嘘。他偷眼瞧着自家少爷瞬间僵直的背影,心中暗叹:大少爷这姻缘路,怎就如此坎坷?好好的一桩姻缘,竟被这般龌龊手段生生截断。
四敞应戚风堂的令,将云袖送出去,他再三保证绝不泄露沈小姐私事分毫。
戚风堂缓缓踱回隔间。
炉中用于拉丝的金料已然熔融,泛着灼目的金红色,他心绪烦乱,神思恍惚,没有提前用手背探温度,便直接伸出了手指,探向那金液。
剧痛伴随着焦糊味,他突然感受到指尖窜上的热意,“嘶”了一声。
旁边几位老师傅反应极快,立刻把戚风堂拽开,有人迅速舀来冰冷的井水,将他烫伤的两根手指狠狠摁入水中。
“大少爷,您这两日在工坊都未曾回家,定是太劳累了。”老师傅看着戚风堂瞬间红肿起泡的手指,“您赶紧回去歇息罢,这里还有我们。”
戚风堂木然地点点头,手指又红又肿,也无法继续留在工坊了,任由他们简单包扎上一块干净的白棉布。
沈开慧的事情与藏春没有关系,戚风堂心头沉闷地喘不过气,他那日怎么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他不该这么伤她的。
手指浸过冷水,肿胀烧灼烫意依然未散,他此时无心处理,脚步沉沉的去了会仙楼。
何郝连倒是乐得陪他喝酒。
两人要了一间临窗的雅阁,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主角却是那一壶接着一壶的上等梨花白。
酒入愁肠,两人皆心绪低沉,默然对饮,窗外画舫的灯火倒映在杯中,晃动着心碎的影。
几杯下肚,何郝连的醉意上涌,忽然重重一拳捶桌面,震得杯碟轻响。
戚风堂抬起微醺的眼,疑惑地看着他。
“我至今都看不起我自己。”何郝连舌头有些发硬,眼神迷蒙,声音却带着自厌的激动,“我居然是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我本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种,可为什么这份爱就变了呢?”他语无伦次,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戚风堂听得云里雾里,他来此只想借酒排遣胸中郁结,可也只限于喝酒而已。他的挣扎,他的愧疚,他的不知所措……哪一样都沉重得无法宣之于口。
他只能勉强顺着何郝连的话,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我告诉你个秘密。”何郝连脸颊通红,端着酒杯的手直直指向戚风堂,酒抖洒出几滴。
戚风堂略挑起眉梢,示意他说。
“其实我早就喜欢过文芝。”何郝连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吭哧着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含糊嘟囔,“可我不敢说我怕啊,怕说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怂,我就是个怂包……”
话音未落,鼾声已起。
戚风堂看着瞬间醉倒的何郝连,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
羡慕他能如此轻易地醉倒,用混沌逃避烦忧,而他却只能清醒地承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茫然。
他微微抬手,示意伺候的小二继续上酒,冷酒一杯杯灌入腹中,他喉结急促滚动。
明明说一辈子保护藏春的人是他,现在把她推远,害她伤心的人也是他,戚风堂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他不再多想,只是麻木地将杯中残酒饮尽。
不知喝了多久,眼前的意识才慢慢开始变得混沌,周遭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嘈杂。
他久久未归,还是何郝连家的小厮告诉的四敞,他这才找去了会仙楼。
四敞半扶着戚风堂,步履踉跄地到了戚宅。
回廊下,戚风堂挣开四敞的手臂,猛地扑向廊柱,扶着墙面剧烈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吐出的却只有酸水,这阵折腾似乎驱散了些许混沌,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望着头顶摇曳的橘子树枝桠。
他强压下继续上涌的恶心,又是愧疚的喃喃道:“不能再吐了,不能把二妹妹喜欢的树弄脏了。”
他身体摇晃着,却仍不忘抬手制止想要出声的四敞,“嘘,别吵,别惊了人。”
四敞看得目瞪口呆,这大少爷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说话条理尚存,脑子也清楚,可偏偏对着一堵墙说是树。
他正糊涂间,忽见一道退红色身影。
藏春一直未曾更换寝衣,心神不宁地在门廊下徘徊,隐约听到克制的说话声,便快步过来了。
戚风堂刚吐完,浑身脱力,四敞一人撑得甚是吃力,藏春赶紧在另一边揽住他的腰。
怀里身体自然而然地朝她歪倒,却又本能地控制着力道,并未将全部重量压在她纤瘦的身躯上。
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温热的额头抵着藏春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肩窝。
他身上的酒气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梨花的清甜,鼻尖离藏春的侧脸咫尺之距,嘴唇轻启,在她耳边拂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热意。
藏春僵在原地,心跳如万千小细沙,随着他的灼热呼吸,上窜下跳,哗啦齐下。
方才的话她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二妹妹,对不起。
她伸手将他扶稳,与四敞合力将他扶回翠园的木榻上。
四敞累得大口喘气,藏春俯身替他褪下沾了尘土的靴子。
她正欲起身去外间打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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