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茯苓的家世如她所言,父亲是太医局供职的太医,她家中还有一位姐姐。
她再次登门复诊,幺儿的病情已稳定许多,宋明音越发觉得这姑娘可靠,赶紧使眼色催促一旁静立的戚风堂送人家出门。
正值春末,庭院里的紫藤开得正好,两个适婚年纪的人并肩而行,气氛有些微妙。
李茯苓素来不是扭捏之人,她一边走,一边坦率道:“戚公子,不瞒你说,汴京城里的适龄郎君,我也算看过不少,总难合心意。”她侧头看向戚风堂,“我瞧着公子经营这许多铺面,应是十分忙碌,若成婚,想必也不会过分拘束于我,你觉得我如何?若公子也觉得可行,便请戚家遣媒人上门提亲,我自会说服家父应下。”
戚风堂着实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微微愣住,随即笑了两声:“李大夫性情爽利,戚某深感荣幸。”
两人的事情在这三言两语,模棱两可中悄然定下。
恰好藏春走来,李茯苓便笑道:“藏春妹妹,我今日正是约了你去看首饰图稿的。”她转向戚风堂:“公子留步,我与藏春妹妹同去便是。”
戚风堂侧身让开路径:“请便。”
在戚宝斋的厢房里,藏春调整纸张时,左手不经意间抬起,那截缺失的尾指落入了李茯苓眼中,行医之人的职业病使然,她脱口道:“藏春妹妹这指伤,倒像是出生时难产,被稳婆用力拽扯所致。”
藏春执笔手僵,没有接话,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图纸上,“李大夫,您看这样式如何?”
李茯苓立刻察觉自己失言,触及了对方不愿提及的往事,忙专注看向图纸:“甚好,就依这个样式吧,妹妹好巧思。”
藏春一直想在汴京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首饰铺子,她已初步选定了铺面位置,回到府中便兴致勃勃地去找戚风堂商议,“哥哥,我看中了朱雀门外一处临街的铺面,想盘下来开自己的首饰铺子,你觉得如何?”
戚风堂放下手中的账册,眼中带着笑意:“很好啊,铺面位置可要紧,需要我帮你找人再细看看么?或是银钱上有短缺。”
藏春摇头,“银钱够的,位置我也反复看了几回,只是……”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等铺子开张,哥哥可得帮我设计几款独一无二,能镇店的首饰才行。”
“那是自然。”戚风堂笑着应承,心中也觉欢喜。
戚风堂本想将李茯苓的事情说给藏春听,看见她为这新铺子这么开怀,顿时又有些说不出口。上次贾朵之事到底成了一个结,就是因为没人再提,戚风堂才觉格外的别扭,他暗暗思忖,罢了,过两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同她说罢。
藏春心中惦念长幸,便前往张诗隐的小宅探望,宅子里的仆役对她已十分熟悉,见她过来都很热情。
文芝的状况确有好转,能断断续续说出更多字词,只是仍难以连成完整的句子。藏春陪她说话,逗弄长幸,心中却又不免忧虑……可是即便她能开口,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又有几人会信,又有何用?
张嫂子有时精神好些,今日就能勉强倚在塌边和藏春说上两句话,“藏春,我最近总是心里苦,我不是为着自己,我就是觉得诗隐可怜。”
“我想能不能,等我死了,让诗隐再娶一个,文芝我们肯定不会丢下的,就是给诗隐找个伴,他太苦了。”她说着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戚家。
藏春握了握张嫂子的手,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心情沉重地走出屋子。
刚至院中,便迎面撞上匆匆赶回的张诗隐,他额上还带着细汗,官袍的下摆沾了些尘土,他一早特意嘱咐了下人,如果藏春来了,便立刻来告诉。
至今几个月,总算是见到了一次。
他见藏春神思恍惚,便知道嫂子同她说了什么,“嫂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近来总觉自己时日无多,难免胡思乱语。”
藏春抬头看他,他瘦得厉害,青色常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其实当年救治张嫂子眼睛的银钱早已还清,如今欠下的,是理不清的人情和责任。
被张嫂子一说,藏春心头更是哽涩交加,“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的日子也不是今天这样,我会想办法想办法说服爹和大夫人,不让他们找你麻烦,让你有一个正常的家。”
“不必了。张诗隐看着她,斩钉截铁拒绝,“如果我娶的人不是我最初心之所向,那么之后是谁都无所谓。你为我,为长幸,为我这一家所做的一切,我张诗隐铭感五内,但真的不要再替我张罗娶亲之事了。藏春,你…能明白吗?”
“我……”藏春再也说不下去,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她缓了缓情绪,回到了戚宝斋,亲自将给李茯苓做的首饰送到了李家宅邸。
踏入李家大门,便有各种药的味道扑面而来,竹篾大笸箩里晾晒着各种药材,屋檐下还挂着成串的紫苏。
李茯苓一边将桔梗片铺上晾晒,一边与藏春闲聊。
“听说成王的人马都悄悄进了汴京城,这朝廷怕是要变天了。”自家宅院,李茯苓说话少了顾忌。
藏春谨慎地环顾四周,“是么?李大夫消息倒是灵通。”
“嗐,我一个大夫哪管这些,”李茯苓摆摆手,“是我姐夫,总忧心这些事,没事就在家念叨几句,我听了一耳朵罢了。”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李茯苓热情相邀:“下月我姐姐生辰,家里摆个小宴,藏春妹妹定要来热闹热闹。”
藏春初到汴京,朋友不多,与李茯苓颇为投契,便笑着应承下来:“一定叨扰。”
辞别李家,藏春行至一处僻静巷口,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她不由加快了脚步,直到踏入戚宅门。
回到她自己的东跨院,见到戚风堂正在等他,藏春笑着说,“哥哥怎么过来了,我刚从李大夫家里回来,她们家好漂亮的,有很多草药。”
戚风堂看着她明媚的笑靥,喉头滚动了一下,踌躇着开口,半晌道:“我可能要与李茯苓定亲了。你也喜欢她的,对吧,二妹妹?”
穿堂风平静的涌入,戚风堂带着有些小心的问询,与藏春一瞬间的沉默,更衬着房间寂静的可怕。
藏春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和抖动的手,她扯着僵硬的嘴角,头看着戚风堂的视角偏了一点,“我以为……哥哥会晚些再成家的。”
“二妹妹,我总是要成家的。”
可是现在藏春一句体贴关怀的话都说不出来。
戚风堂的双手轻轻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二妹妹,我知道你依赖我,爱护我,但这与我成婚并不冲突。哥哥依然会对你很好,你永远是我最疼爱最重要的妹妹,无人能动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上次贾朵的事情后,戚风堂选择了逃避,而今他需要更直面的诉说这个横亘在他们兄妹间的矛盾。
“二妹妹,哥哥向你保证,”他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睫,语气郑重,“无论何时,无论境遇如何改变,我对你的心,对你的爱护,永远不会变。”
耳边嗡嗡作响,藏春挣开戚风堂的手,转了过去,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发酵了,她肩膀微微颤动,“哥哥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娘,爹又不疼我,所以我才对哥哥格外依赖了些,你说的对,其实有个嫂子也很好,多一个人疼我,对吧?”
藏春再转过来时,眼角晶莹,嘴角挂笑。
“二妹妹……”戚风堂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那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你真的没事吗?或许你有什么心里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累了,”藏春话里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我真的我很高兴,哥哥也早些去休息吧。”
她房门紧闭,戚风堂站在院中,长长舒出一口气,暮春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盘踞不散。
他没有回翠园,而是寻了何郝连去会仙楼饮酒排遣。
戚家前脚来汴京落定,没多久何郝连也被父亲派来这边干活,顺便看看有没有更适合的机会。
何郝连看着一脸苦闷的戚风堂,忍不住道:“把我叫出来,自己倒当起闷葫芦来了。可是生意上遇着了什么难事?”
“我要成婚了。”戚风堂一脸平静。
“咳咳咳。”何郝连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什么时候的事儿?”
“只是口头议定了,还未正式遣媒,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何郝连:“……”他从未见过这位一向精明果断,颇有主见的好友如此茫然愁苦的模样。
“我总觉得……”戚风堂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二妹妹好像并不十分乐意看到我成婚,虽然她嘴上说着好,但那神情不太对劲。”
“哎我天,”何郝连夸张地拍了拍脑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酒意上头,话语也随意起来,“这就是你们兄妹感情太好的烦恼么?”
他声音含糊下去,眼皮开始打架,最后嘟囔了一句:“不过有时候藏春妹妹看你的神情,活像我娘年轻的时候看我爹。”话未说完,脑袋趴在了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夫妻?
戚风堂脑海中再次浮现,在来汴京的那家客栈里,女子带着栀子馨香的身体贴上他的背时,那肌肤相触时战栗感,至今让他毛骨悚然。
他喝了一口酒,强迫自己将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丢掉,那一定是个梦。
一定是个梦。
夜渐深,藏春盯着戚风堂院子里的动静,久久未有人归。
偶尔的一两声早蝉鸣叫,像极了她心脏不安的跳动。
她察觉到自己越来越难以克制这种情感,戚风堂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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