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前,两人坐面对面。
艳阳高照,竹濛租住的公寓采光通透,光似金箔,洋洋洒洒盈满整室。
照得他羽睫前端亮晶晶的,像缀着小金豆。
他头发炸毛,敛眸低头,嘴角委屈巴巴地向下弯垂,愈发像被她欺负得够呛。
竹濛硬撑着装作老油条了,铁面冷脸,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指尖重叩桌面:“咳咳!”
冯星晚蹭地抬头。
……好一双清潭般透亮的狗狗眼。
“……”竹濛慌神。
竹濛做贼似的移开视线,屁股下面好似撒了一把针头。
她如坐针毡,便站了起来,走到烧水壶旁边,拎起矿泉水桶,灌满了烧水壶。
背后没长眼,可她也知道他在偷偷摸摸盯着她看。
手一抖,水灌歪了,溅了出来,竹濛赶紧装作若无其事,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
“你那个……”桌台已经擦干了,但竹濛仍装作很忙地在擦,“你哦……我是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的朋友都说我酒品差,喝醉了,就禽兽不如。”
竹濛停手,转身望向冯星晚,冷声道:“我一点都不记得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也一点都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不要抱有期待,我喝断片了。”
谎话。
以上的两段话,没一句真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竹濛步入社会后,就越来越少在外人面前大肆喝酒,实在推阻不过了,才浅酌几杯,一定让自己在回家时保持清醒。
竹濛的酒品也不差,有时回家过年,和亲戚朋友聚餐喝醉了,她都是闷头就睡,不闹腾、不多话。
第一次去酒吧喝得如此不设防,结果就摊上事了。
还领了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回家,共度一夜春宵。
……可怕!
……太可怕了!
……失个恋而已,她居然疯了!
焦躁,以及负罪感盘亘在她的心头。
倘若昨晚带回来的是一位健全的男人,她此刻的心情都不会如此沉重。
ONS,本就是激情之下的产物,你情我愿的事,只享受片刻欢愉,不必谈及长久,可偏偏对方是弱势群体,还信了她瞎说八道的“承诺”。
竹濛不可能对这坐轮椅的男子负责,因此,她正十分煎熬地受着道德审判。
她忙转身背对着冯星晚,摁下烧水按键,忽地心下一惊:“你做防护了吗?!”
“嗯。”冯星晚模样很乖,童叟无欺,“做了的。”
“给我看!”保险起见,竹濛箭步上前,硬声质问,“扔掉的垃圾呢?给我检查!”
冯星晚抿嘴:“在我的包里……”
“你放你包里干嘛?”竹濛心里警铃大响,“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把TAO戳破了?!”
他大惊失色:“……我没有!”
竹濛抱臂,用气势压制他:“你口说无凭!”
“我真的没有!”他急得眉梢飞了起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话毕,不等竹濛继续盘问,只见他后背紧贴轮椅背。
迫切到,他几乎是一下子把背给砸了上去,引得本就不怎么坚固的劣质轮椅嘎吱作响。
他右胳膊向后一甩,勾住了手推柄,借助这力道,他把上半身扭向后侧。
趁着身体还没回正,他赶紧用左手手腕勾住了右侧的扶手,紧接着,腾出右手,去勾取挂在手推柄上的背包,颤颤巍巍地把包拿到了腿上。
“你等等哦。”冯星晚仰着脖子看竹濛,眉宇锁着一丝羞涩,声音细如蚊蝇,“我动作有点慢。还有,那个,你方不方便……走远一点?”
“我不走。”竹濛不容抗辩,“我就要看着!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偷梁换柱。”
他唇周的肌肉抿得更紧,白皙肌肤攀上古怪的红晕。
在竹濛紧逼不放的盯视之下,两手的掌根夹着改造过的拉链,他拉开了背包,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呕——”
打开袋子的瞬间,竹濛险些哕出来。
他把那个和纸尿裤一并塞进了垃圾袋,装进了自己的大黑包。
不为别的,只单纯不愿弄脏竹濛的垃圾桶。
*
竹濛庆幸自己还没吃早餐,戴上一次性手套,把那个翻出来,拿去水龙头接水。
没破。
他没撒谎。
等她折返回来,他已经收拾好了那个黑色塑料袋,将其勒紧,妥善密封,挂在了轮椅侧面。
腌臜之味被空气清新剂所取代,她的鼻腔四周,萦绕着净爽清甜的柠檬香。
“你喷了什么?”竹濛有些悻悻然。
她一口咬定他动了手脚,确实有失偏颇,更何况,他的人,是她主动带回来的。
她的口气便柔和了许多:“还挺好闻的。”
“我喷了这个,柠檬味的最好闻了。”冯星晚还没来得及收起空气清新剂,两手腕夹着喷瓶,热情地递给她,星眸熠熠,“你喜欢的话,我留给你。”
竹濛摇头,头更痛了:“不了,你用吧。”
这人怎么回事啊?
纯洁得不像个人类!
不能再和他唠了,他简直像个明净无暇的镜子,任谁照,都能照出瑕疵,和他比,她当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她必须尽快把这糟心的一夜情斩个干净。
可是,该如何体面地开口呢?
他顿了下,胳膊抬得更高:“这瓶刚开封没几天。我刚才也没碰到袋子,这瓶是干净的。”
“我用不到。”竹濛想也没想就推辞,“你留着用吧,真的,我用不到。”
再说,她的屋子里,也没必要留下他的痕迹,反正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将是最后一次。
闻声,冯星晚没再强求,双手蔫蔫垂下。
抱着空气清新剂沉默了半晌,他鼓足勇气问:“那……我现在要回去吗?”
竹濛眸光倏亮,一道希望的圣光照进她的眼底。
神啊!她正万分苦恼怎么开口让他走呢,谢天谢地,他自己先提出来了!
“行啊。”竹濛就坡下驴,“我这里有电梯,也有无障碍斜坡,我就不送你了。”
她对他神情中显而易见的失望与落寞,装聋作哑。
“嗯,好。”冯星晚点点头。
他把空气清新剂塞包里,艰难地把包挂到手推柄上,內蜷的手,拔起了轮椅手刹:“那我走了,你记得吃早餐。你昨天差点出酒,最好喝一杯牛奶或豆浆养养胃,今天吃清淡一点。”
他咧唇一笑。
两颗小虎牙白而脆,灿阳折射其上,莫名,刺得竹濛无法也不敢直视他。
“嗯,路上小心。”竹濛应付,又憋出一句,“那个,你……怎么收费?”
“……”他一愣,眼里的光碎裂成渣滓,低头,伸不直的手指摩挲着手推圈,音色闷哑,“我不收钱。”
……不收钱?
……他收了钱,他们的这单交易才能算完毕了啊!
竹濛吓得头皮发麻,脑中瞬间盘旋“这小子要讹人”的念头。
都是出社会的人了,不收费的才是最贵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出了这门反咬她,对警察叔叔说她欺负残疾人!再把事情闹大,来惩罚她的翻脸不认人,而他收了钱,她便能堵住他的口。
“你开个价吧。”竹濛克制住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谈判道,“合理范围内的价格,我都可以考虑接受。”
他眼皮遮住半截瞳孔,透出些倔强:“我不收费。”
“我绝不赊账!”竹濛举手发誓,急得满头大汗,“这样,你说个数,我加你的微信!我马上就把钱转给你!”
他眼皮跃动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两只瘫手夹着手机搁在大腿面上,小指指节划开锁屏,他探头一扫,人脸识别。
他打开微信,把手机推到膝盖:“你扫吧。”
竹濛连忙照办,一边发出好友申请,一边追问:“你开价吧,转你多少?”
“一百。”
“……多少?”
“一百。”他复述。
竹濛:“……”
这报价,显得她好像又用恶意揣度了他。
转了一百块钱过去,竹濛捏着手机,等待他收款,她打量轮椅上的年轻男人。
他瞧起来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五官精致,排除他身体上有严重的残疾,光看这张脸庞,那则是相当能打的,在酒吧当头牌不成问题。
可惜了。
竹濛暗自喟叹。
*
冯星晚没急着收钱,他的手机挂着一根脖绳,他把绳子套在脖子上:“我走了。”
他推动手推圈,叮嘱道:“你要是困了,就再睡个回笼觉,但要记得先吃早餐哦。”
“哦。”竹濛替冯星晚开门,在门口等他划过来。
他推两下轮子,停下,仰头望几眼竹濛,然后再继续推轮椅。
这自上而下的角度,在竹濛眼里,他像极了被主人往外撵的可怜的小狗,一步三回头。
竹濛移开视线:“记得收钱。”
他没应声,划到了门口,彬彬有礼地问:“可以帮我一下吗?我自己过不去门槛。”
“哦,好。”竹濛自然情愿,她巴不得他尽快走掉。
绕到他的轮椅后面,她握住手推柄往前推,才发现推不动,轮椅前轮被门口牢牢拦住,她一时想不起,昨晚她是怎么把他推进来的了。
“我怎么帮你?”
“你抓着轮椅的手推柄,膝盖顶一下靠背,这样,前轮就翘起来了。”他回眸露齿笑,仰头看她,眼神清亮,“前轮翘起来就能过门槛了,然后,让前轮落地,再麻烦你推我一下,后轮也就能过门槛了。”
竹濛按步骤实施:“先翘轮……”
出乎她预料的,这轮椅不仅看起来笨重,实际的斤称也不小,她没抓稳,轮子一下子磕在门槛上!
轮椅各零部件吱吱呀呀的,听起来好似快要散架,他晃得犹如不倒翁。
“……抱歉!”竹濛忙去扶他。
“不是不是!没关系!我的轮椅很重的,不容易搬动。”他也急着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发力的,我应该用胳膊搭把力……”
话音未落,他一直死寂的双腿冷不丁地弹跳起来!
细瘦的双腿一上一下在空中乱蹬,落下时,脚踝不知分寸地重重砸在脚踏板上,两只鞋子划出抛物线,飞得老远,露出一双怪异的脚。
“呃……呃……呵……”
他发出像被掐住嗓子似的口申吟,手去捶腿,反倒被不受控的双腿给反弹到胸口,撞出一记要命的闷响。
他痉挛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竹濛哪里见过这种惨状,焦头烂额,“你不是不能动吗?你为什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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