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闻言,心不由得一颤,“阿兄,你见多识广,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救他?”
“我虽然也在江湖上行走,但对用毒之事了解不多,若是阿姹还在——”
阮文卓顿住,阮如玉观察他的神色,“阿兄,姹姑娘从北魏回来了吗?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们怎能可能会吵架。”阮文卓白她一眼,“罢了,你先在这儿照看他,我去找阿姹碰碰运气吧,虽然她未必愿意帮忙。”
阮如玉没忍住笑,“还说不是吵架了,阿兄,你态度好点,别再把人家惹生气了。”
阮文卓还没完全从酒劲儿里缓过来,他嘟囔了两句,摇摇晃晃,摔门而去。
烛光和着风声轻姿曳动,莲花青瓷灯透过稀薄的夜色,向下打出一道慈悲怜伤的默影。
屋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无力的苍凉之感席卷而来,阮如玉坐在萧景衍的身侧,眉眼间尽是忧色,她喃喃自语,“随之,快醒过来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萧景衍睡得昏沉,他在梦境中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他一生中最顺遂的时光。
彼时,他的母后还活着,他的父皇对他也极好,他是士子们尊崇敬仰的大梁太子,是子民们爱戴拥护的未来储君,他踌躇满志,相信终有一日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让天下寒士俱展欢颜,让公允正道还于世间。
太傅授他以诗书,慷慨论道,激扬文字。
他的知己挚友裴义伴他习剑,陪他饮酒。
还有长卿——他的心上人——
梦里的一切太过美好,如果说现实是一滩烂泥,那么梦境就如青山卧雪,可望而不可即。
故而明知是梦,他也不愿醒来。
如果众人都昏昏沉沉,清醒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他枕着琴声入眠,裴义的恣意大笑回荡在天地之间,他想,这个梦可真好。
春风拨弄柳叶,夏月照见清荷,秋日捧出金云,冬雪簇着红梅,时岁在他的梦境里晃得飞快,他阖上眼睛,沉沦在梦境的最深处,由着重重叠叠的碎影将他淹没、掩埋。
如若可以,他想在这个梦里过一辈子……
风声猎猎,擦过耳畔。
阮文卓策马狂奔,脑子里回荡的一直都是花姹今日同他说的话。
“沐玄,我们分开吧。”
她说罢转身而去,背影俐落飒爽,连一个说“不”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阮文卓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可是不问,他也知道隔阂在二人中间的是什么。
花姹是北魏十步门的剑客,而他则是大梁世家之子,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若不能相濡以沫,还不如相忘于江湖。[1]
所以,他望着花姹决绝而去的身影,含泪应了一个“好”字。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咬牙,坚定的声音回响在风中,“阿姹,我绝不放手——”
花姹正在客栈整理包袱,她素来省事,又是行走江湖之人,随身之物不过几件换洗衣裳,可她叠叠放放,却是收拾了很久。
是的,她在等阮文卓。
刀子嘴豆腐心,花姹话说得虽狠,可她内心其实也是不舍得离开他的,她在客栈等了他一下午,却始终没有等到他。
花姹将包袱打了一个死结,自嘲般地笑了笑。
沐玄,原来你并没有那么勇敢,或者说,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爱我。
花姹心中失落,她拿起枕侧长剑,准备离开,却忽然被破窗而入的一人拥在怀里。
出于一名杀手的本能,花姹在回眸的同时,手中流光剑遽然出鞘,阮文卓抱着她一个旋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锋利的剑刃,他声音沙哑,轻唤,“阿姹,是我。”
花姹一怔,“沐玄?”
她亮晶晶的眸中闪着喜悦的光,却还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阮文卓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又气又急,“谁说我们分开了,我不同意!”
花姹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酒气,一面推他,一面说道,“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阮文卓不肯撒手,“阿姹,旁的事我都依你,唯独这件事,我要你听我的,算我,求你。”
花姹第一次听见“求”这个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来,她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阮文卓低下了头,他将所有的傲气敛在一处,双手捧着奉予她,“阿姹,我说,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花姹蓦地红了眼睛,她攥起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哽咽道,“你怎么不早来!你知不知道,你再晚来一步,我就真的走了!你这辈子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阮文卓先是一怔,继而又是一喜,他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扬眉笑道,“原来你一直在等我。”
花姹坦荡承认,“是又如何,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她仰起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除了这件事,旁的都依我,你可不许反悔呀。”
阮文卓垂眸一吻,认真地说,“沐玄此生无悔。”
花姹见惯了他手持寒剑,逞凶斗狠的模样,如今见他如此,倒有些不大习惯,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行了行了,用不着这么正式,你记住你说的话就行。”
“阿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花姹心头一紧,还以为他知晓了自己北魏皇女的身份,她的手不自觉搭在了流光剑上,却被他一把拉住,放在了他的心口处。
阮文卓认真地说,“阿姹,你愿不愿意相信,爱可以跨越山海,跨越生死,跨越世间的一切。”
花姹点点头,“我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爱也可以跨越大梁和北魏呢?”
花姹沉默了一下,良久方道,“如果可以,我愿意相信。”她抬起手,摩挲着他的脸庞,“沐玄,我只希望,若有一日两军对垒,刺向我的那一剑不是出自你的手中。”
阮文卓皱眉,“阿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虽为世家之子,但从来不涉朝堂,纵意山野是我一生所求,而你不过是北魏十步门中的一名剑客,且不要说两国关系还没有这么糟糕,即便有一天,大梁和北魏真的打了起来,又同你我有何干系?”
花姹不愿多说,只是笑笑,“你说得对,这同我们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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