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没锁。她交代了陈姨留门的。
家里人早休息了。偌大的房子,像一个华丽的宫殿,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寂寞得只听得见心跳声。
穿过客厅时,头顶明亮得刺眼的水晶灯,让聂霜恍惚想起了小时候和奶奶爸爸挤在一起的那个房子。
房子很小,是普通的刚需房,除去公摊也就六十多平米。冬天没有空调暖气,夏天会和蟑螂打照面,洗澡时经常断水。
电梯三天两头坏,走路爬上二十楼是家常便饭。
但晚上补课,再晚回家,都有人等她。
大冬天的被冻坏了,奶奶会给她做碗抄手,她边吃边写作业,吃的太猛,呛住了,父亲拍着她后背笑她。
暖和的抄手下肚,她犯了困,想睡觉,但作业还没写完,父亲说不写了,睡觉去。
得到特赦,像是有人给她撑腰,还真去睡了。第二天交了作业,以为会挨骂,结果意外地被老师当着全班表扬。
这才知道是爸爸替她写了,甚至还模仿了她的笔记。
但他也不是无条件宠溺她,对她没学习上的硬性要求,但练琴却是逃不掉的。
他总跟她说一句话,“你这水平传出去,可别说是我聂熙文的女儿。”
但那时她从没觉得日子苦,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有了,却又空无一物。
心悸褪去,胃痛卷土重来,她去餐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灌了大半杯后,身体舒服了些,但心里却莫名难受起来。
还是忍不住琢磨他刚才的话。
他不想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是因为他不想把婚姻当成手段。
换言之,他想要的婚姻,是有感情基础的。
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给他出主意,不过是出于善意的考虑,她并不想指点他的人生,就算不接受,也不用摆脸色。
她又不是他的谁。
聂霜仰着头,吸了吸鼻子。东西修复好后,她会送去和璟,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上楼时,她没忍住,明知道这个点会打扰别人睡觉,还是给远在北方的梁亦潮发了条信息。
他向来最懂怎么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出一副冷硬的心肠,可以屏蔽外界的一切伤害,原来还是做不到。
还是会很难受。
刚进了房间,就意外收到了回复:[怎么,想你哥了?]
[嗯,特别想]
下一刻,他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这个点还没睡,脸色还这么难看?”
只开了个光线昏暗的落地灯,还是被他察觉了。
“有点事。”她不想细说,“你呢?还在加班吗?”
“快收尾了。”怕她担心,他说的含糊。
“早点休息吧,别搞坏了身体。”
梁亦潮笑了下,又问:“礼物收到了吗?”
往年圣诞,他不是送衣服包包就是手表,这次也不知是什么,很大的箱子,还没拆,被她放院子里了。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当然,我很喜欢的。”
“你很喜欢?”梁亦潮的笑声里带了些揶揄。
她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有什么问题吗?”
没拆穿她,梁亦潮边看机票边说:“元旦前后应该能回来一趟。”
跟他聊了几句,心情好多了。知道他在北方创业不易,这个点还没睡,也太辛苦了,不想让他再来回折腾。
“哥,你要实在忙,过年再回也是可以的。”
“这才几分钟,又不想我了。”
“哦,那你快回来,最好明天就回。”聂霜难得撒娇。
梁亦潮顿了下,突然说:“如果实在不想呆家里,来哥哥这儿也行。”
“好啊。”她打开浴室的灯,将睡衣放在架子上。
她其实想过换一座城市生活,但眼下,还走不了。
不打算继续耽误他的时间,闲聊了两句其他话题,便挂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六点了。
比起通宵加班的梁亦潮,她这点难受算什么,不就是被人言语攻击了下。
都说不上攻击,只是语气让她不舒服而已。
洗了个澡,小睡了下,她开车去了烟雨,又投身到周一的忙碌中。
午休时,拆开梁亦潮的礼物,聂霜愣了下,终于明白昨晚她说喜欢礼物时,梁亦潮在笑什么。
是一个狗屋。
根本就不是送她的,是给壮壮的。
之前有次同他视频时,正在给壮壮喂食,下意识嘀咕了句“该换窝了”,没想到被他记下了。
找了李早和苏行知过来帮忙,几个人分工,男人拼狗屋,聂霜给壮壮洗澡。
“昨天在展场遇见傅聿时了?”苏行知突然问。
“嗯,偶然碰见的。”
听到偶然两个字,苏行知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火苗好似被添了把柴,忽尔又燃了起来。
但他再想多问什么,就听她提醒道:“行知哥,你手头的这块板子,长度好像不对,是不是拼错了?”
“好,我再看看。”
徐若负责给苏行知递工具,听到他和聂霜的对话,又见他心不在焉,索性也不搭手了,蹲边上冷眼看着。
偶尔被壮壮在澡盆里反抗的样子逗笑,但对上聂霜的眼睛,她又迅速冷了脸。
“喜欢哥哥送的礼物吗?”将壮壮送进超豪华的实木狗舍,聂霜边拍照片边问。
“小狗还能说人话,那就奇怪了。”徐若阴阳怪气道。
“汪汪~”下一刻,壮壮就欢快地朝聂霜摇尾巴。
没理会徐若的嘲讽,聂霜将照片发给了梁亦潮,想起昨晚的乌龙,又补了句“它很喜欢。”
他大概在忙,她没收到回复。
下午出去送货,没戴隐形眼镜,框架戴久了鼻梁酸痛。
回到上远,熄了火后,她没急着下车,先摘了眼镜,揉了下眼眶。
东街像是在搞什么活动,半条街都挤满了人。
她抬起头,隔着车窗扫了眼,视线太模糊了,什么也没看清。
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她把眼镜架回去,摸出耳机戴上,下了车,穿过人潮,快步朝南街走回去。
“哥,那是聂霜姐吗?”
去医院看了外婆后,陆樨便抽空来上远和一个茶庄谈生意,爸妈和大哥都回来了,她也不用担心外婆没人陪着。
傅聿时也跟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生意早谈完了,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着他常年埋首工作,也挺辛苦的,她便发了善心,陪他在茶庄里,闲坐着发呆。
收回视线,傅聿时给自己斟了茶,修长的骨节握着杯子,语气淡淡的。
“你看错了。”
刚才聂霜的视线扫过来,分明是看见了他的,却冷冷的,很快移开,没有任何要理他的意思。
是真的生气了。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陆樨继续自顾自地道:“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傅聿时看她一眼,没吭声,仰头将茶水灌下。
茶是红茶,他不喜欢,却还是喝下了大半杯。仿佛这样,就可以平息心底的烦躁。
见他这样,陆樨几乎可以肯定心里的猜测了。
只是,昨晚在医院不还好好的?
聂霜甚至还陪着她哥,守到手术结束才离开。她还挺欣慰的,以为两个人八九不离十了,怎么突然就吵架了?
见他沉着脸,她也不敢多问,起了身,准备离开。她才不想这里被他的冷意冻成冰块。
“去哪儿?”他问。
陆樨从包里掏出墨镜,“烟雨。”然后在他的眼神凌迟中,逃之夭夭。
听说门外有人找,聂霜换好工作服出去,就见陆樨背着手,立在门口,俏皮地朝她眨眼。
“聂霜姐,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陆樨喜欢红茶,她在茶柜里翻了下,找到了一罐,但已见了底。
“其他茶可以吗?或者咖啡?”她转头问陆樨。
“咖啡,谢谢。”
然而,抿了口聂霜做的黑咖啡,陆樨脸都皱了起来,“聂霜姐,你这是咖啡还是药,也太苦了吧。”
她早就习惯了这味道,以至于忘记了,她做的黑咖啡,向来没有人能喝完第二口。
当年刚去国外的时候,课业吃力,每天熬到凌晨,偶尔也会通宵,一天三杯黑咖啡是标配。
起初也会喝到胃抽搐,心跳加速。但慢慢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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