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焦土还没完全冷却，五龙潭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但这股味道很快就被另一种更浓烈、更充满了生命力的气息所掩盖——那是湿润的水泥、切割的松木以及成千上万名劳工身上散发出的汗水味道。
如果说之前的五龙潭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那么在挨了“银鸟那一发狠的之后，这台机器非但没有停摆，反而像是被注入了一管肾上腺素，发出了一种令人牙酸的、过载般的轰鸣。
“轻点！都**轻点！这玩意儿比你们的命都金贵！
孙宇的声音在新建成的“一号备用洞库里回荡。他正指挥着一群满头大汗的搬运工，像抬着随时会炸的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十台从马可·李手里敲诈来的“至强服务器，搬进这个刚刚才完成了除湿和通风改造的深层岩洞。
这里原本是军工厂存放**的仓库，有着五米厚的花岗岩顶盖。现在，它成了“破晓之心新的大脑皮层。
“数据线！别绊着！那可是咱们所有人的存款！小王跟在后面，紧张得脸都白了，“要是这一摔，老赵那几千个币的酒钱没了，他能拿着菜刀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苏溟舟站在洞口，看着这如同“蚂蚁搬家般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搬迁。这是“破晓之心从“地面文明向“穴居文明的第一次战略转移。
自从那晚的轰炸之后，孙耀华和钱学斌的图纸就被改得面目全非。那些原本为了“美观和“采光而设计的落地窗、宽敞大道，统统被毙掉。取而代之的，是更厚的墙体、更深的地下室，以及遍布整个基地的、如同迷宫般的防空交通壕。
“领航员，您看这墙。
“丑是丑了点。苏溟舟拍了拍那灰扑扑、像碉堡多过像住宅的墙壁，“但活着比什么都强。
……
每天上午十点，那凄厉的防空警报声都会准时在山谷中炸响。
起初，这声音能把新来的难民吓得尿裤子。他们会丢下手里的活计，像无头苍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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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乱撞，引发不小的骚乱。
但人类这种生物，适应能力强得可怕。
仅仅过了一周，当警报声再次响起时，你看到的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种近乎于冷漠的纪律性。
“嘟——嘟——嘟——！！
警报声刚起，老刘木器厂的电锯声瞬间停歇。老刘淡定地放下手里的墨斗，冲着那帮还在发愣的新学徒吼了一嗓子：“愣着干啥？钻洞！这可是带薪休息，不钻白不钻！
工人们熟练地放下工具，排着队，顺着车间角落里那个直通地下的滑梯，像下饺子一样滑进了早已备好的掩体。
而在“天井渡集市，正在讨价还价的大妈会迅速把摊位上的布匹一卷，夹在胳膊底下，拉着孩子，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该死的德国鬼子又来耽误老娘做生意，一边迈着碎步钻进最近的防空洞。
没有踩踏，没有尖叫。
只有一种被战火淬炼出来的、带着几分市井气的从容。
苏溟舟站在指挥部的高台上，看着这如同精密钟表般运转的“全民防空演练，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一半。
他原本最担心的，是那颗从天而降的**会炸碎人心。
他担心幸存者们会因为恐惧而逃离，会因为觉得这里不再安全而**。
但他低估了仇恨的力量，也低估了“资产的重量。
对于这些好不容易才从废墟里爬出来，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存款，甚至有了“股份的人来说，那个高高在上的“第四帝国，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
它是那个烧毁了他们家园的凶手。它是那个试图夺走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家当的强盗。
“怕？怕个球！
在一次夜校的“形势分析课上，一个只有一条腿的老兵（那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现在是民兵教官），拍着桌子对下面那群听得入神的南洋难民吼道。
“老子在南洋见过他们！那帮穿黑皮的孙子，除了装备好点，也是肉长的！一枪下去照样俩窟窿！
“咱们这儿有大坝，有枪，有苏领航员！咱们怕他个鸟！
“再说了，老兵指了指墙上那张最新的战报图，上面画着华米联军在南亚和印度战线上的胶着态势，“咱们不是一个人在打！华夏的军队在拼命，美国佬也在拼命！就连印度那帮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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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都在前面顶着！
“这是全人类的架！咱们五龙潭要是怂了，那以后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
这番话，虽然粗糙，但却比任何**动员都管用。
一种名为“同仇敌忾的情绪，开始在五龙潭蔓延。人们不再把躲避空袭当成一种耻辱的逃亡，而是把它当成了一场与敌人周旋的战斗。
每一次成功的躲避，都是对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国的一次嘲讽。
……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而又充满活力的节奏中，悄然滑过了两个月。
秋风起，山谷里的枫叶红了。
五龙潭的人口统计表上，那个数字终于突破了七万大关。
这其中，除了侯破浪那支不知疲倦的“生态舰队从沿海搜罗来的流民，更多的是那些听闻了五龙潭“大名，不远**，拖家带口从内陆边缘、甚至是从战区缝隙里渗透过来的幸存者。
“虹吸效应开始了。
在这个秩序崩塌的末世，一个稳定、有饭吃、还能“赚钱的地方，就是最大的磁铁。
原来的五龙潭山谷，哪怕经过了孙耀华的“大手术，也实在是塞不下了。
于是，扩张成了必然。
沿着“破晓一号
这里没有围墙，因为侯破浪的巡逻线已经推到了五十公里之外。这里只有一排排整齐的、用红砖和预制板快速搭建起来的简易厂房和宿舍。
这里被称为“五龙潭新区，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下城。
与“上城那种以军工、重工为主的肃杀气氛不同，“下城充满了烟火气和商业的躁动。
最先在这里扎根的，是“纺织业。
“黄道婆计划的成功，让五龙潭拥有了最先进的水力纺织机。但这台机器一直是吃“粗粮的——也就是苎麻。
苎麻布结实、耐磨，做工装和军服是一把好手，但要是做贴身的内衣、毛巾、或者是柔软的床单……那就有点像是在用砂纸搓澡了。
“咱们得种棉花。
两个月前，许知远曾拿着几株从徽州贸易换回来的棉花苗，一脸严肃地找过苏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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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女工们都在抱怨，那种麻布内衣穿久了磨皮。而且，”许知远有些脸红，“咱们这儿的新生儿越来越多了，婴儿的尿布……总不能也用麻布吧？”
苏溟舟当场就批了五千亩地。
就在溪北村的下游，那片因为河流改道而形成的冲积平原上，第一季的棉花，在老张头和几个农业专家的精心伺候下，终于在这个秋天，吐出了雪白的棉絮。
那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白。
紧接着，第一家“私营”毛巾厂——“云柔纺织”，就在下城挂牌了。
老板是个从苏杭那边逃过来的中年妇女，据说祖上是织造局的。她用积攒的“破晓币”买下了第一批棉花，又从王师傅那里“租”了两台淘汰下来的旧纺车。
当第一批柔软、吸水、虽然颜色有些发黄（没漂白）但却带着天然棉香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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