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工资那天,陈亦临一晚上没睡。
他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十二张不多不少,之前吴时给他的那五百他只花了一百,他又留下了两百当零花钱,剩下的一千四全都存进了林晓丽留给他的银行卡里,凑齐了一万块。
那可是一万块。
陈亦临盯着ATM机屏幕上的一串零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他恋恋不舍地瞧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银行卡拔出来,放进了外套的内兜里。
他揣着兜直接从台阶上蹦下来,刚拆了石膏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感觉好极了。
一万块!
回来的路上他佝偻着肩膀,警惕地左看右看,像个躲避追捕的通缉犯,直到把银行卡重新塞回废弃电屋的砖墙缝隙里,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老陈回来了啊,好久不见你了。”
他刚从电屋的窗户翻出来,就听见远处的说话声,顿时头皮一紧。
“最近挺忙的。”是陈顺的声音。
“说起来,你家儿子又干啥工作了?我瞅着天天早出晚归的,都见不到人影。”
陈顺笑道:“他啊,一直在技校食堂干,又换了个档口,挣钱多了。”
“那也挺好的……”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脚步声渐远,陈顺走向了单元门门口。
陈亦临紧贴着墙壁,后背被硌得生疼,额头沁出了层细密的冷汗,他刚要动弹,眼前忽然一片眩晕,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嗨~”“陈亦临”兴奋地凑到他面前,“又见面啦!”
“嘘。”陈亦临抬手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陈亦临”立刻闭嘴,跟随着他的视线警惕地看向四周,趴在他肩膀上用气声道:“这是哪儿啊?”
耳廓被喷洒了一片热气,陈亦临听着熟悉的声音,原本尖锐的情绪缓缓平静,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家。”
他扫了一眼面前破旧的居民楼,又转头看向“陈亦临”,对方脸上没什么奇怪的表情,反而有点兴奋:“所以你要干什么?离家出走?”
“不是。”陈亦临原本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温,他利落地翻进了窗户,将砖缝里的银行卡取了出来。
“哦豁,偷偷攒的零花钱?”“陈亦临”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陈亦临将卡换了个砖缝,低声道:“一直放这儿肯定会被发现,帮我另想一个地方。”
“银行保险箱。”“陈亦临”蹲下来和他一起看那个砖缝,“你往里面塞一点儿,再搞点灰进去,肯定没人发现。”
陈亦临按照他的指示伪装了一番,皱起眉道:“银行保险箱?”
“陈亦临”想了想:“不过你还没满十八周岁吧?”
“嗯。”陈亦临道,“要等到明年。”
“真让人伤心。”“陈亦临”蹲在大铁箱中间,“腿不麻吗?不回家?”
陈亦临咬了咬后槽牙,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砖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亦临”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是不是和你爸妈吵架了?没事儿,我在这儿陪着你。”
陈亦临紧绷的神经稍缓,他蹲在墙角和铁箱子中间,后边儿和右边儿是墙,左边儿是有“陈亦临”的铁箱子,前边儿是紧锁的门,这个狭窄的空间让他生出了极大的安全感,他舔了舔犬齿,低声道:“陈亦临。”
“哎。”“陈亦临”眼睛瞬间一亮,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喊大名。
陈亦临没看他,只垂着眼睛盯着他裤脚的弹力带:“我想找个房子搬出去住,你觉得怎么样?”
“陈亦临”愣了一下:“不和你爸妈一块住吗?吵得很厉害?”
陈亦临沉默了很久,没说话,“陈亦临”也没有继续追问,这让他稍微自在了点儿,他伸手虚虚地弹了一下“陈亦临”裤脚弹力带的卡扣,问:“半个多月都没见你了,干嘛去了?”
“陈亦临”笑道:“还能干嘛,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考试,快要烦死了,还因为打篮球跟我爸妈大吵了一架。”
陈亦临抬起头看着他:“他们不让你打篮球?”
“嗯,明年就要高考了嘛。”“陈亦临”盘腿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是不是很过分?”
“要好好学习。”陈亦临很认真地说。
“好吧。”“陈亦临”耸了耸肩膀,笑盈盈地凑近了他一点,“这么久没见面,你有没有想我?”
“……”陈亦临向后仰了仰头,“这说明我病情稳定了。”
“呵。”“陈亦临”有点不爽,“早晚让你知道我不是个幻觉。”
后脑勺磕在冰冷的砖头上,陈亦临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小幻觉还挺有志气。”
“陈亦临”伸手去扯他的脸颊,可惜只能带来一片热烘烘的触感,他拍了拍陈亦临的脑袋:“我刚才翘课出来打了半小时篮球,这会儿大课间休息,等一下就要回去上课了,可能陪不了你太久。”
一上课他就下意识地集中精力,很难看见陈亦临。
“最近很忙吗?”陈亦临有点好奇。
“这段时间我测验挺多,心情一直放松不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见不了面。”他有些庆幸道,“幸好今天我很开心,不然你害怕我就没办法出现了。”
陈亦临皱起眉:“我没有害怕。”
“你骗不了我,我感觉得到。”“陈亦临”说,“上次我难过你肯定也感觉到了。”
陈亦临说不过他,只能沉默以对。
“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陈亦临”张开胳膊,“要不要抱一下?”
陈亦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你敢抱一下试试。”
就在他以为“陈亦临”会知难而退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凑上来,虚虚地将他抱在了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陈亦临是打算推开他的,可对方摸不着碰不到,就算他跑掉还是会像幽灵一样缠上来,根本就推不开。
于是他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拥抱,他紧拧着眉,神情紧绷,却在感受到对方体温的刹那,鼻子一酸。
操。
真没出息。
他抬起手,大概是想搂住了“陈亦临”的腰,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僵在原地,在对方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瞬间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是还要去上课吗?”
“陈亦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
“赶紧走吧。”陈亦临皱起眉。
“数学课不上也罢。”“陈亦临”嚣张道,“我每次都能考满分。”
陈亦临朝他竖起了根中指:“滚。”
“陈亦临”一脸受伤地望着他:“亲爱的临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还能用消防斧劈你。”陈亦临冷酷无情道。
“陈亦临”一脸菜色,但就是磨磨蹭蹭不肯走:“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我每天晚上都会想你。”
陈亦临被他搞得有点恶心:“你想我干什么?”
“你难道不会想我吗?”“陈亦临”震惊道。
“完全不会。”陈亦临起身四处张望。
“找什么?”“陈亦临”从善如流地贴在他身边陪他一起。
“找砖头看看能不能把你砸回去。”陈亦临目光一定,抓起了窗台上的砖头掂了掂,眼神冷嗖嗖地看向他。
“……”“陈亦临”拽下额头潮湿的发带,指了指他,“真心错付,临临,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向了远处,操场的喧嚣声有一瞬间汹涌而来,紧接着就消失不见。
陈亦临拿着砖头站在空无一人的废弃电屋里,使劲闭了闭眼睛,也没有再看见“陈亦临”。
他将砖头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从窗户里翻了出去,揣着兜走出了小区上了公交车。
几个抱着篮球的高中生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热闹。
陈亦临坐在最后面靠着窗户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却猝不及防看见了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微微发愣。
他扯了扯嘴角,玻璃上的陈亦临也扯了扯嘴角,他嚣张地挑了一下眉,玻璃上的陈亦临也挑了一下眉,和那个嘚瑟嚣张的幻觉“陈亦临”如出一辙。
“啧。”他压低了眉毛,对着玻璃上的陈亦临低声道,“让你逃课,年级第一很了不起吗?”
可惜无人回应。
他蜷在座椅里,膝盖抵着前面的椅背,盯着那几个高中生穿的衣服和鞋子,咬了咬腮帮子上的软肉,闭上了眼睛。
“陈亦临”穿得比他们可好多了,而且长得比他们还高,又帅,性格还好,还是个年级第一。
还会为了打篮球逃课,可厉害了。
他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吸了吸鼻子,又想起“陈亦临”嘴角噙着的那点笑,忍不住咬了一下嘴角那点唇肉。
一个幻觉到底在天天开心个什么劲?
——
一连好几天陈亦临都没敢回家。
高博乐最先察觉到他不太对劲,忍不住问:“你最近是不是一直住在休息间?”
“嗯?”陈亦临正在炸鸡块,拿着筛子的手微微一顿。
“我看休息间多了块板子,放在俩凳子上刚好。”高博乐低声道,“你平时注意点儿,休息间不让过夜,被发现就完了。”
“谢了。”陈亦临说。
“没事儿,我也不乐意早起。”高博乐看了一眼窗口外面,“一楼那小子又上来了,你别搭理他,我来。”
“好。”陈亦临将口罩往上拽了拽。
“来杯可乐。”黄毛戒指男将两个胳膊搭在了窗口前,大冷天他还是只穿着那件短袖,露出了胳膊上的纹身,他朝着陈亦临的方向仰了仰下巴,“哎,高博乐,那新来的小子叫什么啊?”
“我也没问清楚。”高博乐把可乐装好递给他,“人家可是李经理的亲侄子。”
郑恒拿起可乐咬住了吸管,三白眼紧紧盯着陈亦临的背影,轻嗤了一声:“我可没听说李建民还有什么亲侄子,不过肯定走关系进来的没错。”
“就一个买汉堡的窗口还用得着走关系?”高博乐挥手赶他,“买完赶紧走,后面还有人呢。”
郑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操,你他妈能个屁。”
高博乐压根不搭理他,郑恒自讨没趣,拿着可乐慢吞吞地下了楼,就看见几个窗口的老板聚在后门的垃圾桶旁抽烟,他自然地凑了过去,要了根烟叼在了嘴里。
“怎么了小郑,谁欠你钱了?”吴时笑道。
“别提了,上个月李经理不是在二楼开了个汉堡档口吗,他本来想去的,结果被人抢了。”有人道,“郁闷好些天了。”
郑恒咬了咬嘴里的烟:“靠。”
吴时弹了弹烟灰:“哦,陈亦临那小子。”
“吴哥你认识他?”郑恒眼睛一眯,“我听说他还是李经理的侄子。”
“怎么可能,他原来在我那儿干的。”吴时摇了摇头,“他爸天天在外面赌,他妈跑了,我看他可怜让他来帮忙,结果好吃懒做不说,手脚还不太干净,老是少东西,我借了他两千块钱到现在都没还,嗐。”
“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样?”有人愤愤不平,“吴哥你就是太好心,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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