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宅二层书房内，鬓角有些许泛白的老人取下帽子，他从最靠里的保险柜里找出一份密封文件，嘴上叮嘱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还想着靠蛮力压他，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么，你压他一寸，他反你一丈，已经长大了，不要看轻他。”
“是，爸。”柳季青上前帮忙拉开文件袋，“怪我气急了，但咱们家这么大的业务在他手上，这臭小子哪能乱来呢。”
“他乱来，呵。”柳邰冷笑，他这个孙子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学识高懂管理，遇事狠辣，做一步看三步，从来就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倒是他这儿子有些逊色了，惯会装傻充愣。“你不是很清楚他在做什么吗，向家的事你自己要处理好，别让他拔出萝卜带出泥，家不和，业就难成了。”
柳季青拿着单薄的文件袋，却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虎毒不食子，小兔崽子可不要逼他。
柳宅一层院中院里。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接连出现。
“柳一燃！”
向湉跟着柳一燃绕过院中院，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还想问问他父子关系怎么那么差，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先问问胎气从何而来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我和你结婚的事。”
“不都谈过了么。”
“什么时候谈了？噢，你管民政局门口那……”向湉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住，“......@#sjfeij......%$柳！”
“小少爷您回来啦。”院中的假山后冒出半截身子。
向湉吓得一激灵，自觉闭上了嘴，压在她唇上的手掌抽离。
柳一燃垂下手，被软肉洇湿的掌心刺得他心里有点痒，一定是他旁边的小戏精早上擦药擦多了，他摩挲着掌心的余温，朝假山后点了点头。
向湉跟着望了过去，打招呼的人比之前那个保姆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她收起手上修剪枝丫的剪刀，走了过来，“夫人好久没见您了，您要不？”
“再说吧，今天忙。”柳一燃直接回绝。
“那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柳一燃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向湉跟在他身后，回头又看了眼颇为清秀的小保姆，小保姆似乎猜到了她会回头，礼貌地笑了笑。
这深宅高院真是会吃人，怎么谁到里头都添着假气，连宅门外两座冒雨守着的石狮都像戴了假面，行合趋同。
“夫人，走了。”
西厢花草房内，盘了长发穿着雪纺长裙的中年女人偏头看了眼门口的小保姆，“走了就走了吧，他向来如此，我还能不识趣不成。”
小保姆继续说道：“女孩子应该是向家的，和之前那个长得特别像，我差点以为是一个人。”
“你再去剪几枝桔梗来。”唐婧从摆好型的花艺里，抽出几只鸢尾，一节节剪断扔进垃圾桶，明艳的花瓣碎作一团。
这个家，接下来怕是难清净了，她的继子一天不放下他生母的死因，这个家一天就不得安宁。
唐婧摆弄着手里的残枝，慢慢坐下，翘起的二郎腿露出一节白皙皮肤。
又是向家人？
她刚来柳宅的时候，柳一燃十二岁，脾气很臭，大都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只要一提起他妈的事，他反应就会特别激烈，嚷嚷着他妈不是自己寻死更不是意外，起初她只当是小孩子受了刺激，不愿意面对现实，但和他接触多了，她反倒有种强烈的直觉，事情或许真如他所说没那么简单。
现下三番两次地锁定向家，她可就要等着看好戏了。
＊
车窗外，不断增强的雨势如注。
“我不干了。”向湉坐在车内，垮了脸。
一个红灯，二个红灯......
她旁边的人，没有一点反馈。
她沉默地看着窗外，酝酿几番后，问道：“你跟家里关系很不好？”
“谈不上。”
果然，只要不说她的事，他就不会禁言。
向湉撇开头翻了个白眼，“这还谈不上，那什么样才算谈得上。”
主驾寡淡的回答：“你觉得关系要是很差，我还能坐在这么，早被扫地出门了。”
向湉：“我看你挺难扫的，对了，你有几个哥哥？”
“两个。”柳一燃说完看向向湉，等着她问下一个问题，但向湉只是圆着眼睛没说话，他便主动披露：“我还有一个姐姐。”
“你妈生了四个？”向湉语调不自觉提高，察觉到有些失礼，习惯性补了句：“不好意思啊。”
柳一燃讪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旁边人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饿？”
“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刚才怎么不吃点心。”
“无福消受，你们那场面，我吃了都该不消化。”向湉揉了下肚子，故意说：“而且，伤了胎气怎么办，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说怀孕。”
柳一燃眉尾微挑，还是让她把话题绕回来了：“打过德州么？”
向湉摇头。
“德州有一种打法叫简化牌局，手里的牌一般，牌面湿润，但你还想掌控牌局，那就要快打，主动塑造局势，”
向湉似懂非懂。
柳一燃：“我要是唯唯诺诺，只会有更多的问题等着问我。”
“那请问我怀孕几个月了？柳导。”向湉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下腰部受力点。
柳一燃：“一个月吧。”
“那我怎么怀的啊？”
“这要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故事了。”柳一燃松散地看着前窗，爱打听，无聊陪她聊聊天也不是不行。
方向盘上骨感的手背红印还在，这会看起来格外碍眼，亏她之前还担心他，“什么类型都喜欢。”
“在我家的草坪上，怎么样。”他轻佻地转头。
“你、”向湉秒懂，不自觉拉紧领口，“大白天的开什么黄腔。”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比他手背上的红印都要热烈，柳一燃收回视线，“不用自作多情，我对你这种身材没什么兴趣。”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快，向湉不小心按下了一点车窗，雨水即刻飘进车内，她有些莫名的不安，得问清楚才行，以前就是因为她总觉得事事不用细究，才导致现在她对身边的事一无所知。
“不开玩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总得告诉我吧，不明不白的，既然需要我这个人，那肯定是需要我配合你，你不告诉我，我哪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呢。”
向湉续了口气接着说：“我这人逆反心理也挺严重的，你要一直这样，我可不敢保证会给你添多少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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