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烧退了?
“退了。
良馨将黄豆青菜和干辣椒放在门后,举起手里油纸包的盐水鸭,“你好,月季,正好赶上饭点,我带了已经切好的鸭子。
“二嫂,你人真好,为了二哥,居然连夜从娘家赶回来,还给二哥带了他最爱吃的城南红星饭店的盐水鸭。
陆月季的话,正中陆冲锋下怀。
他抓了一把头发。
凌乱的发丝遮住发烫的耳朵。
他伸手想接过良馨手里的油纸包,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冰凉细腻的手指,指腹顿时微微一颤,又收回手,再次抓了抓头发,“外面这么冷,坐了那么久的车,汽车站离红星饭店那么远……你赶紧洗手,吃点东西。
良馨低头看了一眼盐水鸭。
陆泽蔚最爱吃的?
她什么都没说,将鸭子递给他,卷起袖子走进卫生间。
“妈不在家?
“好像是爸一个战友去世了,前面爸回来载妈一起出门了。陆月季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双耳钢精锅,“本来让我今晚照看二哥,既然二嫂回来了,等下我就回宿舍去。
良馨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汤勺盛了一碗白粥,舀了两勺白糖放进去,正打算自己吃,看着对面的小姑子,再想到自己的工资,将碗端到陆泽蔚面前。
“哎?二嫂,别!
被嫌弃半天的陆月季,看到良馨这个动作暗叫不妙。
她刚才盛了比这个稍微凉些的粥,二哥都说烫。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白粥里放糖,是二哥最讨厌的搭配。
二哥自从病了,脾气非常暴躁。
陆月季生怕不知情的二嫂,像她一样挨骂,万一再直接引起二哥发病了,就更可怕了。
正想舍身救人,突然看到暴躁二哥拿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粥,一口吞完,咽下去了,耳朵微红看着二嫂,“好吃,你也吃。
陆月季:“?
“不烫吗?
陆泽蔚:“温度正好。
陆月季:“?
“不甜吗?
陆泽蔚:“甜度也正好。
陆月季:“你不是很讨厌白粥加糖?我记得有一次我把白糖错放在你碗里,你吃了一口,臭骂我半天。
良馨看向陆泽蔚。
陆泽蔚又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接着放下勺子,端起碗直接喝了大半碗。
陆月季“哦了一声,“懂了,怪不得我刚才怎么做你都不满意,原来你生病以后改口味了,爱吃白糖加粥了,那你刚才怎么不直说,还挑我半天的刺。
陆泽蔚:“……
良馨:“。
外面传来车声。
胡凤莲一进门看到良馨,明显一愣,“良馨,
你怎么就回来了?”
跟在后面进门的陆**眼神也很诧异。
“放心不下二哥呗。”
“就你知道得多。”胡凤莲突然看见门后的黄豆青菜和干辣椒“良馨还带东西回来了?拎着多累啊应该留给家里人吃。”
“我大嫂让带给你们吃。”
“下次有机会我要当面谢谢你大嫂。”
胡凤莲指着陆月季“你坐过来我刚才出门前有事跟你说还没说完。”
“不会是刚给我二哥相完亲又打算给我相亲了吧?”
“不是。”
“那就好!”陆月季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想上楼“我刚才正好去团里领了第四季度的票拿到了新照的照片
“过冬的棉毛衫裤洗头膏肥皂冻疮膏你和平哥爱吃的老式面包桃酥奶油饼干绿茶豆豉萝卜干腐乳全国粮票还有你二哥的喜糖我已经全都寄给和平了你不用忙了。”
胡凤莲并没有放女儿走“你坐过来你记得我经常跟你提起的红燕阿姨吧?她的儿子就是你卫叔叔留下的孩子……”
“我现在没有结婚的计划。”陆月季站起身往楼上跑声音从楼梯传下来“我还要跳舞最好能跳一辈子的舞。”
“这孩子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胡凤莲跟女儿说不着了看向良馨“良馨今天累了吧赶紧上楼洗个澡休息吧。”
良馨正想收拾桌子上吃完的碗陆泽蔚抢先一步将碗摞起来拿到厨房。
等上了楼良馨就看到房间落地窗外晾着洗好的床单被罩。
“改革从自己做起。”陆泽蔚倚在窗边“请领导检阅。”
“行动力很迅速但不值得表扬。”
“为什么?”
“发病加烧了一夜应该好好休息。”
这是心疼他?
陆泽蔚勾起嘴角。
“你今天拆洗被子的时候有注意到被子的缝线吗?”
“……没有怎么了?”
良馨解开棉袄扣子回头看他“明天晒干了要缝被子。”
陆泽蔚顿时一脸菜色。
他仔细想了家里所有地方准备明天缝的时候将被子拿到楼上的禁闭室去缝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他在家里干妇女干的活了。
然而陆冲锋并没能得偿所愿。
第二天中午一过良馨就把棉花胎抱到了楼下一楼会客厅凉席铺在地板上正对着后院的窗户。
陆泽蔚:“……”
“下午起风了会冷。”
“窗户关上了没有风。”良馨将
婆婆的针线笸箩拿过来“你看过妈缝被子吗?”
陆泽蔚挣扎“没怎么看过。”
“那你从军这么多年你们在部队的被子拆洗缝都是谁做?”
“驻地双拥活跃我们经常去帮驻地农民干重活地方也会组织能工巧帮助我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其中就有裁缝师大娘一来战士们就会把衣服被子送过去补好了再领回去后来我升到了团部团里有些年纪偏大的随军家属偶尔也会帮忙。”
良馨点了点头。
胡凤莲正好从房间出来“良馨你要缝被子?一个人不方便我来帮你。”
“不是我缝他缝。”
“什么?”
胡凤莲惊讶看着两人“冲锋缝被子?”
刚才还在挣扎的陆泽蔚挡在良馨前面“表面上看我是在缝被子其实我是在走新的**路线。”
胡凤莲看了看儿子手臂上挂着的牡丹花被面又看了看良馨。
“良馨让你做的?”
良馨赶在陆冲锋张口之前道:“妈是我让他做的。”
“这……”
胡凤莲刚想说话时
“我会缝。”良馨从笸箩里将要用的缝被针和白线找出来“我帮他就行。”
胡凤莲没再说话。
都到这地步了陆泽蔚也没再继续挣扎他脱掉拖鞋穿着干净的白色袜子踩在席子上“第一步怎么做?”
“下来。”
“……”
刚踩上去的陆泽蔚又从席子上走下来穿着拖鞋站在一边。
“一层被里一层棉胎一层被面先铺被里。”
良馨将白色被里放到席子打开抓住两边角“你抓住那头的两角我只给你打下手提前提醒你被里要铺匀棉胎要摆正否则就算缝好了也得拆了重新缝。”
陆泽蔚抓住两个角举起被单用力一抖白色被面迎风起舞捎带起良馨额前的发丝她合上双眼长睫微颤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再抬眼时眸光呈现琥珀色一片澄净平静。
白色被里缓缓落在席子上并不均匀。
陆泽蔚听从指挥在良馨帮忙固定两个角的情况下仔细将被里铺匀在席面上。
两分钟过去。
陆泽蔚还没有完全铺匀。
他小看了这面床单他拽齐了两个角中间却鼓起几道褶皱包待把中间的铺匀了两只角又变得不那么整齐。
简直比他将军被叠成豆腐块还要难。
良馨看了一会他围绕着席子团团转拽床单拿起一根木尺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让开。
陆
泽蔚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良馨用长长的木尺从被头划拉到被尾床单很快被抚匀一丝褶皱都没有就像是被熨斗熨烫过一遍。
“……”
故意的。
又是故意的!
陆泽蔚汗都出来了但并没有去责问而是在将棉胎铺上去的时候才出声:“这个阶段什么诀窍?”
良馨拿着木尺撑在席子上就像是从前的地主婆拄着拐杖站在地头监视着长工“棉胎摆正铺匀一定要很平不能有任何鼓鼓囊囊没有什么诀窍用眼看用手撕。”
陆泽蔚蹲在席子上小心翼翼摆弄着棉絮因为席子很滑稍微一用点力棉胎就会带着好不容易铺好的被里一起跑一旦跑了就得将棉胎掀起来将下面的被里重新铺匀这势必会比之前的第一步更麻烦。
良馨站在陆泽蔚身后他的白色衬衫掖在绿色军裤里蹲趴在席子上时宽肩窄腰后背肌肉微微拢起似乎快要将白色衬衫撑破了。
但最让人移不开视线或者说最不让良馨自在的还是他的腰臀之间的弧线看上一眼就莫名口干。
陆泽蔚单手撑地站起身回头看见良馨的脸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这样算摆正了吗?”
良馨用木尺指了几个线头“你拆线的时候是生拉硬拽的?把翘起的地方撕掉重新铺平。”
陆泽蔚二话没说像是突然收到命令趴下做俯卧撑膝盖弯都没弯一寸
“你这样压上去手压到的地方不就比别的地方凹出一块了?”
“……”
陆泽蔚抬起手果然看到掌心之下凹了一块深感缝被子也是一个细致要求非常高非常讲究的技术活。
这还只是个开始。
当把棉胎摆正补平盖上红绸金丝牡丹花的被面在良馨的指挥下穿针引线开始围绕着四周打围。
陆泽蔚能将各种型号的枪使得让全军羡慕的手却像是上了冻似的蹩得不行稍一不小心掌心的茧子就会刮起牡丹花的金丝毁了被面。
他感觉到了痛苦无力甚至有些崩溃的感受。
这种无力并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唤不醒醉酒的人的无力。
而是从出生到长大从没在学习技术上体验过的无力。
陆泽蔚用力将缝被针从六斤重的三层被子里捅进去手指被细细的针顶得一阵发麻连厚厚的枪茧都抵挡不住****轻而易举就钻进老茧里直接抵着里头的肉钻进骨
缝里。
缝一次钻一次这
比中了**还要受罪!
突然一个圆溜溜的像是戒指一样的东西递到面前。
陆泽蔚眉头一皱认出来这是常在母亲和当地大娘们中指上带的顶针
“抱歉。”良馨嘴上说着脸上并无一丝歉意“你自己应该在开始之前了解清楚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就会受到疼痛和鲜血的教训。”
“……道理总是往你那边歪。”
陆泽蔚心里其实是认同良馨的话他接过顶针往手上戴却卡在中指指甲上根本戴不进去。
“活口的掰一下。”
良馨指点完检查被子“把你刚才缝的歪歪扭扭的针脚拆掉打围都打成这样接下来怎么当辅助线还有你捅针和抽针的时候要注意被针眼戴起来的棉花每次下针之前要用针把棉花都铺匀。”
没戴顶针要不是因为手上有茧子说不定已经被针顶得血刺啦胡好不容易缝了几寸的陆冲锋:“……”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良馨抬头一看两名穿着四个口袋军装的干部站在门口笑得前仰后翻边笑边跺脚指着席子上的陆泽蔚。
“哈哈哈冲锋哈哈哈哈哈!”左边的干部笑得捧腹直不起腰“天天跟个战斗公鸡似的英雄陆冲锋结婚没两天就被老婆改革戴上顶针学女人缝被子了!”
陆冲锋脸色顿时黑了看着两人。
“前两天我还夸你做男人就该像你这样真没想到原来你在家里是这副娘们样!”右边的机关干部也没放过他不但没放过他还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突然朝着陆泽蔚按下快门。
陆冲锋手里拿着缝被针指向拍照的干部“你敢发出去我把你连人带相机一起砸了!”
左边战士再次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冲锋以前我怕你见不到你人听到你的名字都怕现在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可是一点都不怕你吓唬了!”
相机干部嘴上这么说双脚却一直往门外退一看到陆冲锋“蹭”地一下站起身连忙撒腿跑了出去。
捧腹大笑的干部脚步也一点没慢跟着飞跑出去就是哪怕跑到了门外还能听到他夸张的嘲笑声像是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似的马上就能传遍整个军区大院。
“谁啊?”
午休的胡凤莲都被吵醒出来了。
看着站在被子上头发上飘着一朵小棉花絮贴近耳朵上还摇摇欲坠一根白色棉线像是耳坠一样的陆冲锋再配上他阴沉的脸色反差感令胡凤莲愣了一下立马笑出声。
陆冲锋顿时脸更黑了。
“缝个被子有那么好笑?”
良馨顺着婆婆的视线,才看到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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