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厂刚送来。”
实习生将报纸放在桌上,略含同情地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便逃似地离开了。
桌案后,头顶稀疏的中年男人,伸手抬了抬镜框将报纸拿过,随手翻开一张在上面圈圈写写,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桌旁站着的人。
“主任,我还是想发那篇……”
啪嗒!眼镜重重磕在桌上,这突然的异响并没有扰动报社有序的气候,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响和电话铃缠绕交织惹人心烦。
“小童,做记者不是你想发什么就发什么。三审三校你没学过?我不管你写了什么,审不过去就是发不了。”
童弋祯呼吸一滞,背僵硬地展了展:
“可之前我做这期报道的时候,您说过是很有价值的选题,为什么现在又不能发了……就因为他们投广告吗!”
孙主任没想到这个才转正没多久的小记者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简直是一根筋。
他被童弋祯这句话气得不轻,从抽屉里掏出瓶红参营养液喝了两口。余光瞥见小姑娘仍旧杵在原地像个木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备下的台阶。
“那篇稿……”
童弋祯还想再争取一下,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却不知该怎么说。
老孙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是《宁城新报》新闻中心的主任,被一个才来不久的小姑娘这样杠上也是有些生气,刚想发火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童弋祯,你来会议室找我。”
主任扭头,见是吴彤也就生生忍住没再说什么。
谁都知道吴彤是《新报》社情口的首席,入行十来年跑出多少好新闻,能力没得挑就是脾气怪,尤其是爱护犊子,童弋祯自从进了报社就一直是吴彤带的,他可是犯不着去惹这尊大佛。
“吴老师,你找我。”
尽管两人已经共事快一年,但童弋祯心底还是有些怕这位声名在外的铁娘子,她下意识挺直背。
“坐。”
吴彤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润润嗓,你刚刚可是给我们孙主任折腾的不轻。”
吴彤的语气并不严肃,反而带着几分戏谑调侃的味道。
“我报这个选题,社里是知道的。”
童弋祯下意识想反驳,但又觉得自己确实是抱着不甘和怨气去质问主任的。
她暗访一个月才摸出的医疗黑幕,临到发稿却被压下。
“你不是都知道?人家定了一年报纸,这就是小几十万,后续还有广告合作只会更贵。”
吴彤说得漫不经心,可在见到小姑娘越垂越低的头时,还是不忍心,轻叹:
“小童,记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甚至和你在课本,在学校学的完全不同。这只是一份职业,而报社的每一个人都要倚靠这份职业来获得一份薪水。如果没有人征订报纸,没有人投广告,报社发不出钱,我们就没有资源去做报道,你明白吗?”
“可是,这不是一份普通的职业,这是记者啊。”
童弋祯在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天真。
吴彤顿了顿,苦笑:
"你那篇稿子我认真看过,写的漂亮,字字到肉,如果是十几年前,或许……"
童弋祯只觉得脸颊发烫,并没有太在意这句宽慰。只是下意识摩挲着衬衣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磨毛的地方已经被她攥得有些发潮,即便展开依旧皱皱巴巴缩在一起。
“那篇稿件还是会算到你的绩效里面,这个我可以保证。”
“我不是为这个。”
童弋祯嘴里有些发涩。
“我知道。”
报社记者的薪资是和刊发稿件的数量挂钩,一旦刊稿数不达标,每个月到手的薪水实在少的可怜,想要纯靠工资在宁城这样的地方活得体面,真的很困难,所以报社里大部分人多少都有些外快收入。
吴彤最懂童弋祯的失落,怪她入行晚,没赶上纸媒最黄金的年代。她只能看着一茬又一茬充满朝气和抱负的孩子涌来又离开。
生存是个残酷的命题,现实会教人长大。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你那篇稿件孙主任其实过审了的,报纸排版我都看过,社情第三版,几乎占据占了二分之一的版面,只差一点就送去印刷厂了。”
童弋祯被这句话惊住,她一直以为是主任压了她的稿件。
“稿子是临时被上面撤掉的,你不该和他那样讲话,老孙也为那篇报道争取过。”
“对不起。”
窗外雨势大了起来,宁城靠海,每年初春水汽就开始促发,闹的人湿漉漉无处藏身。
“你不需要道歉,应该是他们和你道歉。”
吴彤看出了童弋祯的失落,清清嗓子调整了语气,抬手递来一叠资料:
“行了,咱就别这么矫情,我这么多年被压的稿件数都数不过来。你先看看这个选题,对你属于命题作文了。社里想下期做篇人物专访,可以给你第四版的整个版面。”
“人物专访?”
“嗯,你知道宁船科工吧。”
“知道,全国制船业的翘楚。”
童弋祯快速翻看资料,却始终没找到那位专访人物的信息。
“对,之前我们南极考察使用的破冰船是国外造的,国内也就只有宁船一直在做相关的研发,只是以前进展比较慢。”
“这样啊。”
说话功夫,童弋祯已经在资料上圈了不少重点。
“好消息是下个月宁船自主研发的第一艘极地科考船就要交付了,这比预计交付时间早了两年。”吴彤继续说:
“而且这次交付提前,和一个新锐工程师团队的科研成果有关。我想那些交付科考船的综合报道肯定有大媒体去做了,这次我们新报不如从这个小切面做系列人物专访,要接地气,有温度,首期就从团队leader开始吧。”
童弋祯点头,掏出口袋里的便携小本将重要信息一一记下。
“先说这么多。等会你跑一趟,宁船那边今天要开一个内部记者招待会,我报了你名字,直接去就行。”
“吴老师,首期专访对象的名字是…您给我的资料里未提及任何有关内容。”
“正常,这位刚过保密期,今天会参加记者会,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
自会议室出来,童弋祯在工位随手拿了把伞,匆匆在口袋里塞了个小面包就出发了。
作为全国的商业中心,宁市大到让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渺如浮游。
童弋祯挤在九号线早高峰狭窄的空隙里无法动弹,连抬手收伞的动作也做不到。她能清晰地感知雨水顺着伞柄滑落在她小腿上,晕湿了一大片。车厢里没有人说话,也鲜少有人外放声音,大都戴着蓝牙耳机低头看手机,身体保持集体的律动,顺着车厢的摆动而晃动。
她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这会站得有些脑袋发晕。童弋祯想从口袋里掐点面包碎吃,却碍于地铁内不能饮食的规则只好忍住。她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
透过地铁车门的反射,她看到自己那种充斥着疲惫的脸,好像从前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已经彻底死透了。
车厢行使的噪音让童弋祯太阳穴突突地跳,疼痛潮涌般一阵阵袭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立刻就感到周围人投来的嫌恶目光,她将头垂得更低些,今天跑的急没来得及拿口罩。
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童弋祯终于赶到位于远郊的宁船科工,整个人步子都有些虚浮。
宁城远郊靠海,附近有好几个港口,海风吹得霸道。
她又太瘦,每次风一吹,童弋祯都感觉自己像要被风卷到海里去,好在离记者会开始还有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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