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幅充满疑云的画像回到裴府,叶湘怡心绪难平。
她沉思片刻,终究按捺不住,与裴俞风一同去了关押那野人的柴房。
柴房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陈旧木料的气味。
野人被粗实的麻绳紧紧捆缚在房柱上,口中塞着布团,低垂着头,乱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来——即便身处这般狼狈境地,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困于泥沼中的寒星,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他一眼便看到了走进来的叶湘怡,喉咙里立刻发出急促的“嗬嗬”声,被缚的身躯开始剧烈扭动,努力想要向她靠近。
那颗顶着杂草般乱发的脑袋拼命向前探着,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近乎狂喜的光芒,仿佛迷失已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灯火。
然而,当他视线越过叶湘怡,看到她身后随之而入、面容冷峻的裴俞风时,那狂喜瞬间被暴怒取代。
他双目骤然赤红,如同被侵占了领地的野兽,喉间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挣扎得更加猛烈,绳索深深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只死死地瞪着裴俞风,敌意滔天。
侍立一旁的破雾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戒备地盯着他。
叶湘怡对破雾轻声道:“这里暂时无事了,你出去歇息片刻吧。走之前,将门窗打开,让光透进来些。”她又补充了一句,“将这附近看守的仆从也都暂时遣散,没有吩咐,不必靠近。”
破雾略有迟疑,看向裴俞风,见主子微微颔首,这才领命:“是,夫人。”
他依言将柴房的门窗尽数打开,午后的天光霎时涌入,驱散了部分阴暗,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随后退出去,并带走了附近的人。
光线明朗起来,那野人似乎稍稍安静了一些,但看向裴俞风的目光依旧充满警惕。
叶湘怡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了那幅母亲的画像。画中女子温婉娴静,于山光水色间安然阅读。
“你认识她吗?”叶湘怡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反应。
那野人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先是因裴俞风在场而残留的愤怒,但很快,那愤怒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无助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画中人的容颜,赤红的眼眶迅速湿润,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下头,乱发遮蔽了他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的激荡
无需再多言语,这副情状已是最好的答案。
叶湘怡心中已有了断定。她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伸手,取掉了他口中塞着的布团。
布团取出,那野人立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呕哑嘲哳、完全无法辨清的音节,像是许久未曾说话,已然忘记了如何发声。
他急得额上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却依旧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看他这般模样,叶湘怡心中了然,也生出几分不忍。她回头,朝裴俞风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问完了。”
裴俞风一直冷静地审视着这一切,此刻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扫过那情绪激动的野人,沉声问叶湘怡:“既然他认识岳母,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
叶湘怡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给他找身干净衣裳,让他好好洗个热水澡,再请个可靠的大夫来看看他身上的伤,尤其是肩膀。然后找个僻静的院子,好好养着,饮食上别亏待了。”
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期望,“他既然认识娘亲,又能找到裴家来,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现在问不出,或许是时机未到,或许是……他需要时间。等他安稳下来,或许能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裴俞风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只道:“便依你。”
两人商议定,便准备离开。
就在叶湘怡转身,即将踏出柴房门槛的刹那,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极其嘶哑、却拼尽了全力、带着泣音的呼唤:
“微…寻……!”
叶湘怡浑身猛地一僵,脚步顿住,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微寻!这正是她母亲的闺名!这野人,不仅认识她母亲的容貌,竟还知晓母亲不为人知的闺名!
她强忍着立刻回身追问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此刻这野人情绪激动,又口不能言,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反而可能刺激到他。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只是对身旁的裴俞风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走吧。”
裴俞风也听到了那声呼唤,他深深看了一眼柴房内那重新陷入沉默、却仿佛承载着无数秘密的身影,揽住叶湘怡的肩膀,护着她,一同离开了这弥漫着复杂情绪的柴房。
身后,只余下那被缚的野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在渐暗的天光中,幽幽回荡。
那日之后,被收拾干净的野人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尽管身上、脸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陈旧鞭痕,但洗净污垢后,一张脸却意外地生得极为俊秀,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依稀可见昔年的风姿,若是时光倒流几年,褪去这些风霜伤痕,定然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他如今神智似乎不清,言语困难,只会对着叶湘怡画出的简单图案和文字,像个稚童般重新学习辨认,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执拗。
叶湘怡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上午要在工坊教导几位老师傅普洱茶的炒青、揉捻技巧,盯着自家新茶的关键工序;下午要赶回叶家,照料身体渐好却记忆混乱的父亲;晚上回到裴府,还要挤出时间,耐着性子,试图从那野人咿咿呀呀的比划和零星辨认出的字眼中,探听关于母亲“微寻”的只言片语。
她对娘亲的印象其实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美丽的女子,会在灯下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认字,声音柔软得像春天的风。
后来娘亲病重,爹爹怕她打扰母亲静养,便不许她常去,她这才更多地跟在父亲身边,关于母亲的记忆也随之渐渐封存。
如今这野人的出现,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撬开那段被尘封的过往,让她心力交瘁。
裴俞风将她日渐加深的疲惫和隐忧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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