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兰有些无语。
她方才是给皇帝送了几个眼波……他一向吃她这套,前世就是。
可他当着这么些女人的面对她如斯温柔,不是又将她架在火上烤么!
就拿嘉贵妃来说——她拧紧了帕子,眼神死死盯着颂兰,几乎要呕出血来。
皇帝话音还未落,她便已厉声喝道:
“陛下,不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素心伸出手来,替贵妃抚了抚肩上衣料的褶皱。嘉贵妃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缓了口气,勉强按捺住情绪,扯出一个淡笑,
“前些时日蕙妹妹才无故被提了位分。这才过去一个月,接连晋封,实在有违祖制。此事传到太后娘娘耳中,只怕太后娘娘也会不喜,六宫姐妹也会有非议。”
她不提太后还好,一提太后,李徴更是没来由地恼火:“朕破格赐你连升两级的荣宠时,便是母后提出,最好也一并大封六宫。那么朕便从乔氏封起,又有何不可?”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强词夺理!
嘉贵妃瞠目结舌,可要胡闹的人是九五至尊,这天底下又有谁能说个“不”字呢?
她语调蒙上了一层显见的委屈,“臣妾得位,是靠着父兄的军功,蕙常在她……”
瞥见皇帝眉间积聚着的黑云,已是极度不快,萧元姝浑身一凛,终于是止了话头,又扯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臣妾失言。蕙妹妹升位之事,臣妾自当好好操持,房不辜负陛下对妹妹的一片心意。”
吐出最后几个字时,她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了那份体面。
德妃面露不忿,却不是冲着颂兰去的。
“陛下,贵妃妹妹初领六宫大权,便闹出这样多乱子。况且蕙常在妆奁匣子里的那包荧星草粉是在蹊跷,臣妾以为……”
皇帝只给了她一个满含警告的眼神。
“当初给昭仪贵妃之位,也是德妃你的进言。如今贵妃初掌六宫,你身为宫里的老人,理应从旁多帮衬着,而不是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明摆着,是要将这笔糊涂账压下去了。烂摊子还没收完尾,皇帝却已失了继续奉陪的耐心。他拂袖而去,时近傍晚,众人自然也各自散去,长春仙馆中又恢复了寂静。
嘉贵妃素喜豪奢,她所住的宫室内,连用来纳凉的冰都是精雕细琢,刻成朵朵莲花的模样,湃在冰鉴当中,剔透精致,蔚成一景。
素心去合上了正殿大门,窗纱将日影隔绝在室外,殿内一时间昏暗下来,只余嘉贵妃、素心,和几个锯嘴葫芦般的宫人。嘉贵妃终于再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一只珐琅茶杯,不管不顾地用力向前掷去。
杯子磕到了那冰莲的花瓣,当即就砸掉了一角。冰与瓷一同摔在澄明如镜的地砖上,砸得四分五裂。
嘉贵妃犹不解气,又将一整套珐琅彩的茶具尽数砸了,恨声道:“贱人!”
素心轻出一口气,无声地行到贵妃身后,拿起小桌子上那盒给皇帝擦过的薄荷脑油,在指腹上挖了些许,给贵妃轻轻按起了头。
萧元姝本烦躁地想将她挥开,可一抬起手,终究是迟疑住了。
清凉的薄荷油在太阳穴边被推开,带着辛辣刺鼻的气味。嘉贵妃只觉得鼻尖一辣,眼眶亦被一熏,两行泪竟就这么真情实意地流了下来。
“素心,本宫已经得了贵妃之位,可为什么本宫还是这么不高兴?”
她哭得鼻尖红红的,再睁开眼睛,眼眶亦是红肿的,好似个兔儿一般,里头盛满了迷茫。
“保全萧氏的荣耀,我也做到了。就连凤印我也拿到了,再往上爬,便是皇后之位了。可我为什么还是这样不满足,我也不想做皇后啊……”
素心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请小姐恕奴婢说句僭越的。以您的心性,做了皇后,只怕烦恼更是无穷无尽。”
嘉贵妃立刻便恼了,又发起小性子来,“怎么本宫不配做陛下的正妻么!”
“您很好,家世、容貌、才学,没有一样是不好的。只是做中宫,做天子发妻,最重要的是要有正宫气度,有容人之量。”
她轻声细语,“您就看现在咱们宫里的这位皇后娘娘,有哪一点是像个‘皇后’的?可她最紧要的一点,便是她永远不会去争宠——陛下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她对六宫事也是从不过问,那又如何?只要太后娘娘还在一日,她便是当个吉祥物,那凤座她依旧坐得踏踏实实。”
这已是掏心窝子的话了。萧元姝性情跋扈骄纵,可素心的话她多少还能听得进去,也分得清好赖话。
到底是豪门千金,她品了品,便读出了素心话中之意。
嘉贵妃涩然道:“你这是劝本宫别贪图陛下的情意,是么?”
素心静静垂眸,“奴婢不敢置喙陛下与娘娘的深情。只是您的夫君贵为天子,此生注定会有三宫六院,无数娇妻美妾。您要同女人们吃醋,是一辈子吃不尽的。”
嘉贵妃怔怔道:“是啊——就连爹的后院里,不也有好几个姨娘么?”
萧夫人手段凌厉,又坐着正妻之位,把几个姨娘们管得服服帖帖。
可再服帖,毕竟也有这么些个女人。
嘉贵妃闭了闭眼,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她咬咬牙,终究没忍住,还是气恨道:
“你方才听到了么?陛下要提那贱婢的位分也就罢了,他还说她‘颇得朕心’,那就是皇上很喜欢她的意思么?——竟还将本宫与她相提并论!”
她发了狠,“本宫的贵妃之位,是本宫的父兄在马背上打出来的!那贱婢破落户的出身,不过仗着有张巧嘴,装乖卖几句可怜,也配爬得这么快!”
素心道:“这正是了——您也说,那乔氏不过就是个破落户,怎比得上咱们萧氏在前朝根基深厚,老爷少爷又争气,功勋卓著。”
她抚了抚嘉贵妃的背,像在哄孩子,“您不同她计较,她便永远只是个小户贱婢。您若真把她放在眼里,那才是落了下乘。如今您安安稳稳地坐在这贵妃的位置上,饶是十个、八个常在、宝林的,再爬,难道还能越过了您去?”
嘉贵妃抹了抹泪,勉强道:“这本宫自然知道。本宫还犯不着去同她争什么。”
素心欣慰一笑,“娘娘能想开,便最好了。眼下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您还年轻,若能一举得男,为陛下生下皇子,那才是正经呢。”
闻言,嘉贵妃面上也露出向往的神色。她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伤感道:“你说得对。”
陛下年纪轻轻便荣登大宝,如今膝下尚无所出。从前有孕的妃嫔们,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没能保住——可她们到底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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