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医接过那包裹,在手上捻了捻,又放在鼻尖嗅闻了几下,这才拱手道:
“回陛下,此物确是荧星草粉末,且是新制的,功效极强。”
闻言,嘉贵妃立刻捻起帕子擦拭眼角,“陛下,臣妾不过请蕙常在替臣妾抄录几卷《女诫》,她便这样记恨臣妾,要对臣妾的贴身婢子下手……”
她哀哀道:“后宫女子以德行为重,臣妾那日叫蕙常在抄《女诫》亦是存了警诫之意。您的后宫怎容如此狠毒的女子存在。臣妾恳请您严惩蕙常在,以儆效尤!”
“嘉贵妃娘娘如此心疼素兰,嫔妾看了亦是动容。只是素兰姑娘伤得这般重,娘娘今日还有兴致如此严妆,实在是主仆情深。”
殿中央的女子跪得笔直,嘉贵妃斜睨她一眼,冷嗤道:“一个奴婢,本宫心疼归心疼,难道还要为了她除簪素服、茶饭不思么?”
闻言,素兰抖得愈发厉害了。那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沾湿了她覆面的纱巾,刺得面上新伤生疼。
颂兰只微微一笑:
“这匣养颜膏从嫔妾宫中送出,交到素兰姑娘手里,一直是由嫔妾身边伺候的谷雨带着。可送到素兰姑娘手中后,长春仙馆人多眼杂,其间经历了多少人手尚不可知。素兰姑娘容貌秀丽,若是贵妃娘娘宫中有人妒忌也未可知,怎的就能断定是嫔妾所为呢?”
嘉贵妃横了素兰一眼,素兰当即便喏喏道:
“这药膏送来时还是封好的,因是小主的赏赐,奴婢也不敢随意搁在外头,打开后,一直收在匣子里好生放着,并未叫旁人瞧见过。”
颂兰眯起眸子,“你确定送来时,那药膏是封好的么?”
“奴婢确定!”
嘉贵妃冷笑,“害人的脏东西都从你宫里搜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抵赖!”
“贵妃娘娘,那日来您这抄书,是您的传召,嫔妾岂能未卜先知,料到素兰姑娘会挨您的打,还碰巧伤在脸上,将这害人的膏药提早备下。”
颂兰提高了声音,“再者,自那日嫔妾将药膏赠予素兰,已过去了一月有余。倘若真是嫔妾存心下毒,怎的不早早处理掉那脏东西,何必将罪证留在自己宫里?”
嘉贵妃被她这般有理有据地一驳,心中“突”地一跳。可她不愿落了下风,又顾忌着皇帝在身边,强自镇定道:
“本宫怎么知道?倘若你就是个蠢的,又或者担心人多眼杂,不好处置呢?”
她觑着颂兰的神色,却见小娘子不卑不亢,只洒然一笑,恭恭敬敬地叩了叩首。
“那么,嫔妾也要请陛下为嫔妾做一回主了。”
见皇帝脸上闪现了几丝兴味,她不疾不徐,转向一旁低垂着头的素兰,“素兰姑娘方才说,确认那匣子送来时,上头是用蜡封好的,是么?”
素兰片刻前才肯定了这话,自然只能咬死,“正是。”
颂兰便是一笑。
“前阵子嫔妾因过敏不慎伤了脸,此物乃是平西王的杜侧妃娘娘赠予嫔妾。因是外命妇所赠,用料又贵重,嫔妾不敢擅用,便留在了宫中。那日碰巧遇上素兰姑娘有伤,便想着借花献佛。”
她抬起头,直直望着面色青白交加的嘉贵妃,“嫔妾也想知道,嫔妾居于深宫,与杜侧妃娘娘无冤无仇,她何苦巴巴儿送一盒教嫔妾毁容的药膏来呢?”
嘉贵妃没料到有此一说,面上当即闪过惊慌。“你倒是伶牙俐齿,只是这东西你说是杜侧妃送的便是么?而且蕙常在你也说了,这药膏名贵,你自己尚且不舍得用,就舍得赏给本宫的婢子么?”
“嫔妾那日来您宫中抄书,是素兰姑娘侍奉左右。那天日头毒辣,素兰脸上有伤,极是难受。她又与嫔妾有缘……嫔妾闺名中恰巧也有一‘兰’字。”
颂兰语带深意,“是以嫔妾一时怜悯,便做主将药膏给了她。”
她直直盯着嘉贵妃,“宫人也是人,嫔妾也想问问嘉贵妃娘娘,难道心善也有错么?”
语罢,颂兰抬眸与座上的皇帝对视,眼神中盛满信任与眷恋。
“再者,侧妃娘娘赠予嫔妾养颜膏一事,陛下亦知情。”
闻言,嘉贵妃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身侧的皇上。
李徴淡声道:“蕙常在确实与朕随口提起过此事。那时她还在宫中养病,想来也没有那样的神机妙算,能算到半个月后行宫的事。”
他草草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公公忙过去拾起那只青瓷小匣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细细看了,恭声道:
“回陛下,侧妃娘娘送来的这匣养颜膏的封口处,确有平西王府的家印。”
李徴喉中挤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嘉贵妃面上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与无措。她几乎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身旁的一个婢子。那宫女容色沉静,她给了身旁一个年纪较小些的婢女一个眼神,那名年轻的宫女当即上前一步,决然跪在了地上。
“娘娘,是奴婢一时错了主意。奴婢与素兰住在一处,因着嫉妒她在您跟前得脸,见她受罚,便在她的药膏里添了荧星草粉,还妄图栽赃给蕙常在。”
她砰砰叩首:“一切皆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认罚。”
殿中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殿外先传来了一名女子的笑声。
“贵妃娘娘这儿好生热闹。”
德妃扶着婢女芷容的手笑盈盈走来。她才被皇帝亲自削了权,脸上却丝毫不见失意之色,穿着一袭绛红色绣八宝团蝠纹的百鸟裙,耳边浑圆的金珠晃动着,愈发显得艳色迫人,容光焕发。
德妃与嘉贵妃都是浓艳美人,也是一样的爱穿亮色、佩金饰。只不过德妃气势凌厉,嘉贵妃则更娇俏可人。
不过因着这般,二人平素也没少对着别苗头。
嘉贵妃一见老仇人这样招摇地过来,本就心下不爽,如今她位分越过了德妃,更是不耐烦搭理她。
“本宫记得并未传召德妃啊,德妃来此有何贵干。”
德妃面上蕴了含着锋芒的笑意,“不过是听说贵妃娘娘这儿不太平,臣妾恰巧路过,便想来瞧瞧罢了。”
嘉贵妃冷冷道:“本宫宫里两个不成器的贱婢争风吃醋惹人笑话,德妃也要来看热闹么?”
嘉贵妃才从德妃手上薅来了协理六宫之权,本在得意的时候,却不想这一招出师不利,竟还教德妃看了笑话。
看着德妃脸上刺目的笑意,她愈发觉得这笑容是在讥讽她。
嘉贵妃狠狠瞪了一眼出头认罪的素月,恨声道:
“这贱婢目无宫规,戕害宫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闻言,素月面色不变,抿着唇,从从容容叩了个头,倒是素兰在一旁只愣愣地流泪,样子极可怜。
德妃却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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