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侯崇信脸色变了几变,吹了吹捞起的面条,吹凉了却又放下筷子,摇头叹道:“贤弟高才,佩服佩服。”
含璎见他老气横秋的,难得替周从寄谦虚了一句,“比不得侯大人。”
侯崇信知她打趣他,瞟她一眼,哼道:“我若当初读了太学,如今岂会只任个小小的京官?”
顿了顿,忽皱起眉,“听说寒记与太学订了卖契?”见含璎点头,眉心越发紧拧着,“太学不是立下规矩,店家不可与太学之人有关联?”
含璎泰然道:“我与他和离了。”
侯崇信瞪着她,微张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好周从寄穿过前院,到了廊檐下,见他在,稍稍一愣,随即颔首致意,一面跨过了门槛。
侯崇信指着他,问含璎道:“不是已和离?”
含璎笑着朝东屋偏偏头,“那间赁给他与阿豚住。”
阿豚不懂和离,听见说他,咧着嘴,对侯崇信一笑,阿福亦随他来回摆着尾巴。
阿花从杌子上跳下来,迎上去,蹭了蹭周从寄的袍摆。
侯崇信扶额道:“据我所知,太学学生皆应寄宿学堂。”
周从寄神色淡然,走过来,在含璎身旁坐下:“家中幼弟需有人照看,是以特许我每日回来。”
侯崇信隐隐觉得不对,目光一时在含璎脸上,一时又去瞧周从寄,埋头吞吃了一大口面,胡乱咽下,冷笑了一声,道:“既已和离,仍居于此不妥,贤弟不如带令弟随我同住?”
周从寄出言婉拒,含璎则事不关己地坐着。
侯崇信啪地放下竹筷,显是给两人气着了,口中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句,“小桃,你也太胡闹了。”
含璎自是不认,只作没懂他何意。
侯崇信问周从寄:“你也由着她胡闹?”
周从寄坦然道:“我听她的。”
侯崇信又是一声冷笑,心知此事他管不了,索性不再问,原想就走,偏舍不下那碗面。
只得捧起碗来,一面吃,一面与他们说些过年回岩宁县的琐事,一碗面见底,话锋一转,提起陆家。
“陆家三郎的事可听说了?”
含璎以为是流放一事,点点头。
怎知他又道:“才这般年纪,可惜了,尸骨也没寻着。”
含璎托腮的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放平,坐直了身,问道:“他不是流放去儋岛了么?”
“乘的船在海上遇着风浪,沉了。”
含璎如何也没料到陆子琤落得这般结局,相识一场,去岁那一面竟成了最后一面,当真是世事无常。
周从寄在桌底攥住她的手,晕黄的灯焰下,一双黑眸旁若无人、不错分毫地看着她。
含璎没察觉他的凝视,想起游成器兴许也在那艘船上,问了一句,侯崇信道:“你堂兄染了病,登船前便死了。”
隔几日,宝葵捎来的信里附了一封游芙的。
原来游成器去岁腊月就没了,吴氏一病不起,自从得了游成器的死讯,便没下过床,汪氏失魂落魄了几日,好歹挺过来了,只成日一副天塌了的颓丧模样,一口咬定余生没了指望。
游大荣则一门心思地喝补药,生子,可惜一屋妾室,至今尚无一人传出喜信。
信末提了一句,游菀被赶出陆家,不知所终。
含璎奇怪游菀怎不回游家,无论如何,汪氏与游大荣不会短她一口吃食。
与周从寄说起此事,周从寄搂她坐到腿上,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淡淡道:“兴许是她不肯回。”
含璎倚在他怀里,目光落在他执卷的修长手指上。
自打入了太学,他读书上心了许多,虽比不得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较之从前,几乎是手不释卷。
太学人才济济,听说又是月书、季考不断,经义论策,样样要学,每岁朝廷还有岁考,那点贴补着实得来不易。
含璎看他简直有些可怜,等闲不叫他在铺子里帮忙,他却不以为意,每逢旬休,必要在前堂坐着。
食客当中有好些太学学生,不知怎么,大多认得他。
含璎偶尔听着几句。
“寒记好大排场,竟用周砺之做伙计。”
“能请动周砺之,想必工钱不菲。”
“周砺之亦是有幸……“
另一个抢着道:“便是伙计,黄金鸡子也不得随意取食吧?”
其余几人有不屑地嗤他一声的,亦有沉默不语的。
含璎暗自好笑,提着箩筐,横穿过前院去西灶房,没听着后头几句。
“小娘子尚没婚嫁。”
“又如何?连周砺之也入不了眼,遑论你我?”
“周砺之虽是读书人,却有几分武人气度,娘子们未必就好那般的。”
“周砺之总有指望吧,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人出言提醒道:“寒记与太学的卖契订了两年,听说不可与太学之人有甚牵扯。”
旁人以为他过虑,“自纳采至迎娶,不知要用上多久。”
“若得小娘子垂怜,这太学不读也罢!”
周从寄虽沉默寡言,鲜少与人来往,却也有好些不怵他冷脸的同窗,时常凑上来与他打探含璎的消息,饶是他冷淡以对,仍锲而不舍、三番五次地追着问。
常是先提寒记,拐弯抹角说过三两句,话头便转到含璎身上。
“游娘子有甚喜好?”
“游娘子中意怎样的郎君?若非颀长挺拔不苟言笑的男子,莫不是生得秀逸单薄、温柔小意的书生?”
可惜周从寄从不露半点口风。
那等坚心定志的少不得另想些法子,各显神通。
好比光顾寒记时,着意装扮过,设法与含璎搭两句话,若因旁人作梗,未能说上也无妨,好歹露个脸,好叫小娘子知晓有他这人,混个脸熟。
再如候着小娘子出门,装作路上巧遇,有意无意地自荐一二,自是捡紧要的说,譬如已是内舍生、上舍生,周砺之虽才貌出众,现下却还只是外舍生。家底厚的,更要不着痕迹地提上一句。
亦有那面嫩的郎君,见了含璎,只一味脸红。
含璎起初未留意,听抱梅说太学的学生常是进门就问“小娘子可在”,才慢慢察觉到了。开门做生意,人家并无逾距之举,不好说什么,心中却道都城郎君怎这般不稳重,远不及周从寄。
周从寄跟前自是只字不敢提,他如今颇是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变了脸,独自干坐着,闷声不响,有时读着书,便望着她走起神。
二月里春风料峭,落过几场急雨,渐渐地春雨绵绵,不觉春已深。
含璎去城外一处收养孤儿的慈幼院送灯油,回城时在城门外下了马车,与入城售卖鲜菜的农人买了些现挖的荠菜、春笋,交给周从寄提着。
转过身,正见着一辆乌蓬马车入城,微风撩动薄帘,车上之人侧影一闪而过。
含璎心口猛地一跳,似是游三娘,可她怎会在都城?
“怎么了?”
含璎摇头,看着那马车消失在漆黑的城楼门洞里,心道大抵是人有相似。
游菀由两个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站定了,左右一瞧,立时嫌这巷弄狭窄,待进了院门,心更是一沉,只是个一进的小宅院。
老东西未免太不将她放在眼里,竟用这破落宅子将她打发了。说是皇亲国戚,出手却远远算不得阔绰。
她宁可为外室,也不肯入他后宅,若做妾室,显不出她的不同,再者,她想起那人松弛的肚腹,厌恶地拧起眉心,行将就木的老货,不知几时便没了,她青春正盛,断不会耗在他那后宅,届时必得另寻个出路,在外头总归自如些。
“娘子,这宅院新造的,内里装饰俱是照着娘子的喜好,”婢女顿了顿,又道,“娘子吩咐要新宅,都城地段好的新宅颇是难寻,这处已是极好。”
游菀四下转了转,面上含笑以示满意,心底却是不屑。
夜半自噩梦中惊醒,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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