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雨终于停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沈晚清是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的。她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常年的危机感让她的大脑在清醒的那一刻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她迅速看向身侧。
草垛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滩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沈晚清心头一惊,走了?
“别动。”
低沉的嗓音从破庙的房梁上传来。
沈晚清抬头,只见陆淮锦正单手抓着横梁,整个人如同一只蛰伏的黑豹,隐匿在神像上方的阴影里。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杀气已经恢复了几分。
他冲着庙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沈晚清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沙沙……沙沙……”
是军靴踩在湿软烂泥上的声音,很轻,很有纪律性。不像是黑帮流氓,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是黑龙会的人。”陆淮锦从横梁上无声地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虽然伤口经过缝合,但剧烈运动显然还是会带来痛楚,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们带了狼狗,闻着血味来的。”陆淮锦看了一眼沈晚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走吧。从后窗翻出去,那是顺风口,狗闻不到你的气味。”
沈晚清看着他。这个男人是在赶她走?
“那你呢?”
“我只有一颗**。”陆淮锦把玩着手里的勃朗宁,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够带走那个领头的。剩下的,听天由命。”
如果是前世的沈晚清,此刻早就吓得腿软逃跑了。
但现在的她,只是冷静地从皮箱的夹层里拿出了两瓶药粉。
“少帅,这世上**的方法,不只有**。”
沈晚清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将一瓶紫黑色的粉末倒在破庙门口必经的一块干燥木板上。
“这是什么?”陆淮锦眯起眼。
“高锰酸钾,常用的消毒剂。”沈晚清头也不抬,又拿出另一小瓶粘稠的液体,“这是甘油,用来护肤的。”
陆淮锦皱眉:“你打算给他们消毒护肤?”
沈晚清没有解释。她将甘油瓶子的盖子拧松,却不完全打开,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线系住瓶颈,另一端系在门槛上方摇摇欲坠的破木条上。
只要有人推门,或者哪怕是风大一点吹动门板,那瓶甘油就会倾倒下来,滴在那堆高锰酸钾粉末上。
“这叫‘延迟引信’。”
沈晚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高锰酸钾遇到甘油,会发生剧烈的氧化反应,产生高热和自燃。虽然炸不**,但产生的浓紫色烟雾足够遮蔽视线,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烟雾有毒,够他们呛一壶的。”
陆淮锦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裳,脸上还沾着泥点,但在这一刻,她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竟然比他在北平见过的所有名媛都要耀眼。
“沈晚清。”
他再次叫了她的名字,这一次,语气里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郑重。
“门外的**概还有两分钟到。”陆淮锦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发丝。
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细腻的脸颊,带起一阵战栗。
“记住我说的话。”他的目光落在她兜里的那枚扳指上,“这扳指是陆家的信物,见它如见我。若是沈家容不下你,拿着它去北平找‘陆公馆’。”
沈晚清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神色淡漠:“少帅还是先保住命再说吧。若是你**,这扳指也不过是个值钱的死物。”
陆淮锦低笑一声,笑声胸腔共鸣,震得人耳膜发麻。
“放心,阎王爷不敢收我。”
话音未落,门外的狗叫声陡然变得狂躁起来。
“走!”
陆淮锦低喝一声,一把扣住沈晚清的腰,将她托举向后窗。
沈晚清没有矫情,借力翻上窗台。在跳下去的前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手持单枪,身姿挺拔如松,在这个破败的庙宇中,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黑暗狂潮。
“保重。”
沈晚清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纵身跃入黎明的微光中。
……
就在沈晚清落地的瞬间。
“砰!”
破庙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这一脚的震动,正好让悬挂在门梁上的甘油瓶晃动了一下,彻底倾倒。
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紫黑色的粉末上。
下一秒。
“滋——轰!!!”
一团刺目的紫色火焰猛然腾起,伴随着滚滚浓烟,瞬间吞噬了门口的视线。
“咳咳咳!八嘎!是毒气!”
“小心!有埋伏!”
惊慌失措的日语叫骂声和狼狗的惨叫声混成一片。
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那是陆淮锦那唯一的**。
沈晚清没有回头。她借着身后传来的混乱声响,猫着腰在杂草丛生的荒地里狂奔。
她必须在天大亮之前赶回沈公馆。
沈公馆,清晨六点。
雨后的海城,空气格外清新。
沈公馆的后门处,老李还在门房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沈晚清像一只灵巧的猫,避开了早起倒夜香的仆人,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的闺房。
刚关上房门,她整个人就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布鞋全是泥泞,裤脚也被划破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和血迹。
要是这副模样被人看见,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小姐?大小姐该起床了!”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吴妈那特有的尖细嗓音,“今儿个姑爷要来看嫁妆单子,太太让您早点起,别丢了沈家的脸!”
沈晚清眼神一凛。
来了。
她迅速脱下脏污的外衣和鞋袜,一股脑塞进床底下的暗格里。那是她前世发现的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然后,她飞快地换上一件素白的丝绸睡袍,拆开头发,狠狠揉了几下,让自己看起来像刚睡醒的样子。
至于那箱手术器械……
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衣柜顶层。她踩着凳子,将皮箱推到了最深处,用几床旧棉被严严实实地挡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门边。
“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怯懦。
打开门,吴妈正端着一盆洗脸水站在门口,眼神里透着探究和不满。
“大小姐怎么才开门啊?这都日上三竿了。”吴妈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挤进房间,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房间里四处乱转。
她在找那个“打碎”的花瓶碎片,或者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昨晚虽然收拾了碎片,但谁知道这位大小姐有没有私藏什么。
“昨晚打雷,吓得没睡好……”沈晚清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吴妈冷哼一声,将铜盆重重地往架子上一磕,水花溅了出来。
“行了,别装娇气了。赶紧洗漱,太太和姑爷都在楼下等着呢。”
沈晚清顺从地点点头:“知道了,吴妈。”
吴妈见她这副软糯可欺的样子,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谅这个草包大小姐也不敢翻出什么浪花来。
“快点啊!别让姑爷等急了!”
吴妈骂骂咧咧地走了。
沈晚清关上门,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无踪。
她走到铜盆前,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虽然一夜未睡,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伸手入怀,摸到了那枚冰凉的翡翠扳指,还有那本滚烫的存单。
这就是她的底气。
“沈志远,王氏,沈雨柔……”
沈晚清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好戏,开场了。”
楼下,沈家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气氛热络而虚伪。
沈家老爷沈光宗坐在主位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一脸红光。
继母王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正拉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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