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夏歇期开始了，马赛旧港的渔船鸣笛声穿透薄雾。克里斯蒂亚诺赤脚跑过湿漉漉的码头木板，怀里抱着褪色的旧足球，身后留下一串欢快的脚步声。
“慢点！小心渔网！”艾米莉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克里斯蒂亚诺在熟悉的蓝色渔船前急刹车，船头“伯纳德号”的字样已经斑驳。他深吸一口气，咸腥的海风灌满胸腔——这才是家的味道。
“诺亚！诺亚！”他拍打船舱门，惊飞一群海鸥。
舱门吱呀打开，探出一张被晒得黝黑的脸。诺亚·伯纳德眨了眨惺忪睡眼，突然瞪大：“克里斯？！你长高了！”
两个男孩在甲板上滚作一团，足球被遗忘在角落。诺亚的T恤上沾满鱼鳞，头发乱得像海藻：“你爸真带曼联夺冠了？我在报纸上看到照片！”
“报纸呢？”克里斯蒂亚诺跳起来，“我要看！”
诺亚钻进船舱，抱出一沓用鱼线捆着的旧报纸。头版上，坎通纳高举英超奖杯的照片被海水渍晕染，但红衣7号依然耀眼。克里斯蒂亚诺的指尖抚过父亲的身影：“下次我会站在他旁边。”
“吹牛！”诺亚戳他肋骨，“你现在连渔船都开不稳！”
足球突然从两人中间飞过，坎通纳不知何时出现在码头：“来场二对二？我和克里斯，你和雅克。”
诺亚的父亲雅克从船舱钻出，胡子上还挂着咖啡渍：“埃里克，我快四十岁了！”
“正好锻炼心脏。”坎通纳已经脱掉皮鞋，赤脚踩上沙滩。
临时球场在退潮后的沙滩上划出。诺亚用贝壳当边线，雅克搬来两个铁桶当球门。克里斯蒂亚诺把裤腿卷到膝盖，突然发现父亲脚踝有道新伤疤——欧冠半决赛被铲伤的痕迹。
“爸爸，你的脚……”
“不影响传球。”坎通纳将球挑起，稳稳停在膝盖上，“倒是你，别被诺亚的渔网战术困住。”
比赛激烈程度超出预期。雅克用打渔练就的蛮横防守撞得克里斯蒂亚诺东倒西歪，诺亚则像条泥鳅在沙滩上滑行。比分2：2时，坎通纳突然使出一记插花脚传球，克里斯蒂亚诺凌空抽射，足球撞进铁桶的巨响惊飞整片海鸥。
“曼联式进球！”诺亚瘫在沙滩上哀嚎，“这不公平！”
“公平是弱者的借口。”坎通纳拉起儿子，“去帮雅克收网吧，抵你的进球奖金。”
午餐在伯纳德家的露天餐桌进行。玛丽安端出整锅马赛鱼汤，克里斯蒂亚诺的勺子悬在半空：“诺亚，你的手怎么了？”
诺亚藏起缠着绷带的右手：“上周收锚链被划的。反正我又不当球员。”
“但你说要当最棒的渔夫！”
“克里斯，”艾米莉轻声提醒，“别用你的标准要求别人。”
雅克却切开面包递过去：“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克里斯，明天跟我们的船出海？”
海浪轻摇渔船，克里斯蒂亚诺趴在船舷边，看父亲和雅克撒网。他的足球安静地躺在鱼筐里，被阳光晒得发烫。
“曼联的球场有这么大吗？”诺亚比划着海平面。
“更大，但是……”克里斯蒂亚诺抓了把海水，“没有这种自由的味道。”
坎通纳的渔网在空中绽开银花，突然对儿子喊：“克里斯！接住！”
一条挣扎的鲭鱼飞来，克里斯蒂亚诺手忙脚乱抱住，和诺亚笑倒在甲板上。艾米莉按下快门，胶片上定格了丈夫的笑脸。
傍晚归航时，克里斯蒂亚诺发现父亲在船尾摆弄几个椰子。坎通纳用匕首削出平面：“马赛最好的球场在这里。”
椰子在沙滩上被摆成三角阵，随浪起伏不定。克里斯蒂亚诺的球鞋陷进湿沙，第一次触球就被椰子撞歪了路线。
“重心放低！”坎通纳的声音混着海风，“想象这是英超后卫的腿。”
当夕阳把椰子染成金色时，克里斯蒂亚诺终于能连续绕过三个“后卫”。诺亚坐在礁石上鼓掌：“比开渔船难多了！”
几天后，马赛旧港区的露天咖啡馆里，克里斯蒂亚诺正用吸管搅动着柠檬水里的冰块。诺亚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周三？”克里斯蒂亚诺茫然地抬头。
“笨蛋！是马赛U9选拔赛！”诺亚拍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我爸说青训营的皮埃尔教练会来选人。”
克里斯蒂亚诺的吸管停在半空。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和雅克交谈的父亲——坎通纳穿着简单的白T恤，墨镜推在头顶，看起来和普通马赛渔民没什么两样。
“爸爸不会同意的，”克里斯蒂亚诺戳着冰块，“他说我现在只能接受曼联青训体系的训练。”
诺亚翻了个白眼：“就踢场友谊赛而已！难道英超球星的儿子怕输？”
激将法立刻生效。半小时后，两个男孩偷偷溜到了港口小学的球场。简陋的泥地球场上，二十多个当地男孩正在热身。克里斯蒂亚诺的曼联训练服引来一片口哨声。
“哟，英国佬回来了！”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用脚挑起足球，“听说你爸在曼联当替补？”
克里斯蒂亚诺的脸瞬间涨红：“我爸爸是英超冠军！”
“证明给我看。“小辫男孩把球抛过来，“一对一，三球定胜负。”
场边迅速围起人墙。诺亚紧张地拽住克里斯蒂亚诺的衣角：“那个是马赛U10的队长，上个月刚把对手撞骨折……”
第一回合，克里斯蒂亚诺试图用速度突破，却在泥地上滑了个趔趄。小辫男孩大笑着带球过人，轻松推射空门。
“0：1！”围观的孩子起哄。
克里斯蒂亚诺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想起父亲在沙滩上的训练。第二回合，他放慢节奏，在对方冲撞瞬间突然变向，用脚尖将球挑起——足球从小辫男孩头顶飞过，稳稳落入球门！
“1：1！”诺亚跳起来欢呼。
决胜球时，小辫男孩直接亮出鞋钉。克里斯蒂亚诺本能地护住球，被撞倒在边线附近的碎石堆上。手肘火辣辣地疼，但他立刻爬起来：“继续！”
就在这时，场边突然安静下来。坎通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球场入口，墨镜后的表情难以捉摸。
“爸爸，我……”
坎通纳径直走到小辫男孩面前：“你踢得不错，但真正的球员不需要靠伤人取胜。”他转向儿子，“回家处理伤口。”
回程路上，克里斯蒂亚诺忐忑不安地偷瞄父亲。路过面包店时，坎通纳突然停下：“买个巧克力可颂？”
“你不生气？”
“我生气的是你撒谎。”坎通纳推开面包店的门，“但面对挑衅不退缩……这点做得不错。”
第二天清晨，坎通纳反常地没有叫醒儿子训练。克里斯蒂亚诺光脚溜下楼，发现厨房桌上摆着纸条：和你雅克叔叔出海，中午回来。自己练30分钟控球。——爸爸。
诺亚家的渔船已经离港。克里斯蒂亚诺抱着足球来到沙滩，却发现昨天的对手们正在踢比赛。小辫男孩远远地喊：“英国佬！敢来场正式比赛吗？”
犹豫片刻，克里斯蒂亚诺走向球场：“我踢前锋。”
泥地球场的比赛比想象中艰难。没有战术布置，没有规范裁判，甚至没有边线。克里斯蒂亚诺很快适应了节奏，在第六分钟用一记挑射破门。
“漂亮！”场边突然响起掌声。克里斯蒂亚诺转身，看见皮埃尔教练——马赛青训的传奇球探，正和父亲站在一起。
坎通纳不知何时回来了，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他对儿子点点头，继续和皮埃尔交谈：“……不，他不会加入马赛青训。”
“至少让我给他做个测试！”皮埃尔激动地比划，“那孩子的变向能力……”
坎通纳的声音突然拔高：“您当年也是这样评价我的，然后呢？把我按在替补席整整一年！”
克里斯蒂亚诺的足球滚到两人脚边。皮埃尔弯腰捡球，苦笑着摇头：“埃里克，你还在记恨那件事……”
“爸爸？”克里斯蒂亚诺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认识？”
“很久以前的事了。”坎通纳把球抛回给儿子，“皮埃尔教练认为你该留在马赛训练。”
克里斯蒂亚诺看看父亲，又看看满脸期待的皮埃尔，突然说：“我要回曼联。费兰教练说下周要教我新的弧线球踢法。”
皮埃尔遗憾地摊手：“坎通纳家的倔强，一脉相承。”
回伯纳德家的路上，父子俩沉默地走过熟悉的街道。坎通纳突然在一家旧书店前停下：“想看场真正的马赛足球吗？”
当晚，他们挤进韦洛德罗姆球场的南看台。马赛对阵巴黎圣日耳曼的比赛激烈胶着，球迷的歌声震耳欲聋。克里斯蒂亚诺坐在父亲肩头，突然发现坎通纳在跟着唱马赛队歌——嘴唇开合间，是深藏多年的乡愁。
“爸爸，你还会回马赛踢球吗？”
坎通纳把儿子放下来，整了整他的衣领：“有些路，只能向前走。”
球场的灯光照亮父亲眼里的复杂情绪——那是海水也冲不淡的执念。
马赛老城区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克里斯蒂亚诺抱着足球，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一家不起眼的体育用品店。门铃叮当作响，柜台后面抬起头的老者突然瞪大眼睛。
“埃里克·坎通纳！”老者绕过柜台，一瘸一拐地快步走来，“两年没见了！”
坎通纳难得地露出微笑，轻拍老者的肩膀：“雷蒙，你的腿还是老样子？”
“比你的脾气好多了。“老者雷蒙转向克里斯蒂亚诺，“这就是小坎通纳？都长这么大了？眼神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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