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傲慢,因生病的缘故,神色倦怠,倒不显得太凶。
温柚老实地应:“我也才刚起。”
声音低弱,眼睛不敢看他,盯着别处。
努力将和昨夜有关的思绪清除出脑海,温柚镇定了些,凑近打量他:“哥,你好像烧得很厉害,量体温了吗?”
“没有体温计。”云深掀了掀眼皮,吊儿郎当道,“要不,你摸摸看?”
他声音沙沙的,尾音懒散地上扬,似在勾引。
温柚抿了抿唇,心头发慌。
如果没经历昨夜,她可能真的敢答应,上手摸一下他额头。
但她现在太紧绷了,平静的表象下波涛汹涌,经不住一点刺激。
温柚腾地后退了些:“我有体温计,我去拿。”
她匆促离开,一分钟后返回,带着个耳温枪。
云深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半坐起来。
他双手垂在被子里,大爷似的倚着床头,看样子是不打算自己拿枪测温了。
温柚权当他病得手都抬不起来。她抓着耳温枪凑近他,想要速战速决。
谁知,枪尖还未触到他耳朵,云深蓦地偏开头,颇有微词:“不能温柔点?”
温柚动作一顿。
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找什么茬。
她昨天应该没有惹到他吧?只不过……穿着暴露了点,好歹还帮他挡了烂桃花。
唯一没顺着他的地方,就是他昨晚忽然问她是不是喜欢他,这个问题触发了温柚的自我保护机制,她立刻就反驳了。
犹记得他问得漫不经心,显然在开玩笑,估计不会太在意她的回答。
温柚挥开脑中杂念,耳温枪尽可能轻柔地探进男人耳道,只听“滴”的一声轻响,显示器跳出数字,温柚瞥了眼,惊道:“39.8?”
这也太高了!
云深歪了歪脑袋,见她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贴得很近,他闷咳了声,道:“不怕被传染?”
温柚摇头:“我上周得过了,有抗体。”
云深有些诧异:“症状怎么样?”
温柚:“白天头有点晕,晚上低烧发汗,第二天就痊愈了。”
云深:“……”
温柚自矜地笑了下:“我身体还挺好的吧
。”
男人冷哼煞有介事道:“有的时候免疫力太强的人反而症状重就像我这样。明白吗?”
温柚点头:“明白明白。”
她侧坐在他床边长发从脸侧滑下来软软地搭在肩上。
床头柜上有保温杯温柚倒了一杯温水安静地看男人喝下。她视线落在他滑动的喉结上停顿了片刻又克制地挪开小声说:
“学长你得去医院看看。”
“嗯。”云深手背贴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我换身衣服吃完午饭你陪我去医院?”
温柚:“好。”
她手搭在膝上脊背微微绷紧无所适从地坐了会儿忽然听到身畔响起沙哑的轻笑声:“还不走?想帮我换衣服?”
温柚不知道他现在就要换。
“不想不想。”她站起来耳朵有些热一溜烟走出门外。
温柚也回房更换外出的衣物。衣柜旁边有个全身镜她穿着贴身内衣在柜子前面翻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瞥了眼镜中的自己。
身材好像也……还行。
该瘦的瘦该有肉的有肉。
皮肤看上去也不错有医美手段加持细腻白皙几乎没有瑕疵。
就算不小心当了暴露狂应该也是很好看的暴露狂。
只是丢了点面子不会惹人讨厌吧?
温柚揉了揉发烫的脸心脏砰砰直跳不再看镜子紧忙找了件衣服套上。
午饭点了外卖几样清淡的小菜。
云深没什么胃口舀了碗汤恹恹地喝着时不时打量一眼桌对面的女孩。
她穿一件高领羊毛衣配高腰牛仔裤
她说不喜欢他云深初听时觉得不爽想想却也正常。
他性格差劲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没做什么讨姑娘欢心的事儿人家凭什么看上他?
云深耸了耸眉将碗里的汤喝完随口评价道:“食之无味。”
温柚:“自然比不上学长做的。”
云深扯唇指尖轻敲桌面:“喜欢吃我做的?”
温柚坦坦荡荡
的:“您就别明知故问了。”
行。
好歹是有一点喜欢的。
吃完饭云深的体温依然居高不下温柚不敢耽搁风风火火地拉着他出门上医院。
云深今天头脑昏得厉害才想起来还没通知司机过来。恰好车库里停着一辆女生也方便开的小轿车温柚把云深推进副驾自己来到驾驶座点火上路。
云深第一次见她开车忍不住问:“上次开车什么时候?”
温柚想了好一会儿:“前年在老家。”
云深:“……”
温柚车技生疏还有轻微的路怒症。银灰色宾利驶出小区来到大马路上旁边一有车辆靠近作势要借道她就会冲人家大喊:“别过来!离我远点!”
云深看乐了笑得身子弓起咳嗽不止:“喊什么?按喇叭啊。”
他手搭在窗框指尖抵着太阳穴侧着脸看驾驶座上的女孩行车过程将近半小时手机似乎都没拿出来一次。
来到医院大厅人流如织发热门诊更是爆满。
云深之前在其他医院看过诊医生几乎没调整方子依旧让他输生理盐水配合消炎药物。
温柚和他一起坐在输液厅护士将细针扎入静脉告诉他们大约一个小时能输完。
“这么久。”云深靠着椅背困倦地闭上眼。
他左手搁放在扶手上骨节分明青筋突出输液针贴着手背衬得皮肤颜色白得发冷温柚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想起前阵子他在车上无意识地抓住她的手那时他掌心滚烫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那样的热度了。
输液厅里人来人往很是嘈杂云深阖着眼假寐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响起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几米开外站着个满面通红的中年男人
他身旁有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手里举着输液架呆滞地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
“看你干的好事!”男人火冒三丈扯开手背的输液针一巴掌扇到孩子脸上“你知不知道这一瓶多少钱!”
众人哗然温柚身子猛地一颤她对儿童暴力有应激脸色刷地苍白与那个挨打的男孩一样颤抖起来。
下一瞬她眼前忽地一暗
一只微凉的大手绕过她肩膀,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掌心干燥,因为输液的缘故,果然不如从前那般热了。
温柚怔住,不再发抖,心跳却加快,纤长的睫毛忽扇,似乎能触到他掌心。
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孩子的哭声,夹杂路人的劝说,那个暴躁的父亲似乎还未停手。
“这点事都做不好,生你有什么屁用!
“还哭?老子不抽死你!
男孩不断向父亲求饶,哭声压抑,并不敢放肆。
须臾,遮在温柚眼睛前面的大手忽然移开,紧接着,一个干净的医用口罩挂到了她脸上,男人指尖一提,那口罩向上窜了几寸,掩住温柚视线,变成了眼罩。
温柚:……
她听到身旁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云深似乎离开了座位。
温柚忍不住将眼罩扯下来一点。
看到生病的父亲凶神恶煞,揪着孩子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教训,好像孩子摔碎一个输液瓶,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云深朝那边走去,他身材高大英挺,在人群中很扎眼,自带一股压迫。
来到那个父亲身旁,他一手将悬空的孩子扯下来,放在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地攥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领,凭借身高优势,将他一点一点从地上拎了起来。
伴着围观人群的倒抽气声,云深眼眸深黑,不带任何情绪,像看着个垃圾,手劲越来越重,男人被勒得面庞涨紫,呼吸困难,痛苦地挣扎着。
云深冷笑着问:“好受吗?
他刚才就是这样拎着自己的孩子。
他便也让他感受一下个中滋味。
片刻后,云深松开手,把人重重地丢在地上。点到为止,没再为难他。
男人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目光恐惧地盯着云深,也不知道知错没有。
小男孩缩在云深身后,可怜巴巴地啜泣着。
云深转过身,抵唇咳了咳,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小男孩,让他去找旁边的护士再拿一瓶这个药。
这对父子衣着破旧,数九隆冬里,仍穿着不甚保暖的夹袄。若非贫困已极,中年男人也不至于为一个输液瓶大发雷霆。
男孩用生满冻疮的手接过纸钞,哽咽地说不出谢谢。
温柚看到云深弯下腰,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语气淡淡地说:
“一瓶药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他会不会从这个男孩身上,也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温柚曾经一直以为,云深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人,他永远自信,永远张扬,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家庭状况感到自卑。
同校那几年,温柚见过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贫困生上台领取助学金,见过他因为穿着质量太差的衣服,和同学打闹几下衣服就被扯破,闹出笑话……凡此种种,他从来不以为意,不会因此产生一丝波动。
直到温柚高一那年,有一天,她和云娆、黎梨一起去篮球场看云深他们打球。
温柚那段时间刚换了新手机。她站在场边,装作在玩手机,其实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相机,镜头对准场上一道矫捷的身影,想拍几张他的照片。
云深恰好运球经过边线,离温柚很近。温柚紧张地按着快门,未料到云深身侧突然冲出一人抢夺篮球,云深被他推了下,失去平衡地撞向旁边的温柚。
温柚和他撞在一起往后跌了两步,人都没事,但温柚的手机被云深的手肘打到了地上,“当”的一声,碎成了两三片。
空气凝滞,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温柚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惊慌。
“没事没事。”她连连摆手,“没关系的学长,是我自己没抓牢。”
云深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睛盯着地上的手机碎片。
靳泽用的也是这款手机,是个很有名的牌子。
他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攥着校服裤腿,整个人绷得像块石头,那张总是不可一世的脸慢慢地涨红了。
炽烈的阳光下,众人的视线中,少年脸色又白又红,他强行扯了扯唇,缓慢地问温柚:“你这个手机多少钱啊?”
“真的没关系。”温柚急得不行,语无伦次道,“我不要你赔,手机摔坏了正好,我就可以认真学习了……”
云深没说话,温柚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手足无措,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自尊心强撑他站在这里,无法接受朋友的施舍。
所有人都知道云深没有钱
赔这么贵的手机,气氛一度僵持。
最后是黎梨站了出来。
“忽然想起来,我有一台一模一样的手机丢在宿舍没空用。黎梨对温柚道,“反正都闲置了,刚好送给你。
黎梨是在场最有钱的人,一部手机、几千块钱对她而言不过是洒洒水。
黎梨一个人拍板定案,轻描淡写地对云深说:“哥,你这个债现在转到我这儿了。你也知道,我真不缺钱,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请我们三个吃几顿夜宵吧~
她语气轻快,就这么把云深的债务大而化小。
这话也只有从她黎大富婆的嘴里说出来,云深的负罪感才不会那么强烈。
“行。
离开球场后,黎梨根本没把这点小债放在心上,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当天晚自习后,她们闺蜜三人结伴回宿舍,在教学楼底,圆整高大的榕树下,忽然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路过的女同学议论纷纷:
“那个是不是高三学神?次次考年纪第一的大佬?
“哇,他本人比红榜上的照片帅好多!
“我以前就觉得他超帅,你们都说没见过。他就是太低调了,听说天天泡在图书馆,每时每刻都在刷题,简直是学习机器。最近快二模了,他不着急复习吗?怎么跑咱们楼下来了。
云深单手抄兜站在高一教学楼下,接受着无数路人的瞻仰。
他神色淡淡的,恢复了一贯的傲慢,余光瞅见三个呆呆的身影,他不耐烦地催了声:“傻站着干嘛,不吃夜宵了?
难以想象云深这样的大忙人,舍弃了宝贵的复习时间,来这里等她们仨下晚自习,一起去食堂吃夜宵,风雨无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那也是温柚一整个高中时代,甚至是一整个人生中,和云深接触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所以她知道,其实云深也会自卑。
但自卑不是什么大事。
重要的是,不被自卑困住,勇敢地向前跋涉。
现在的他,站在这个贫穷的男孩面前,一定已经和从前的自己和解了吧。
温柚收回思绪,也想过去帮忙。
恰在这时,坐在她身后的两名女生
忽然叫住她。
“小姐姐。”女生眼睛发亮,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拜,腼腆地问温柚,“那个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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