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冠像裙摆上的泥痕是果,荆桃菽不慎踏入污泥里是因。
然而,果在前,因在后,时间颠倒。
若说这二者是前后相连的因果,似乎也不对,因为女冠像与荆桃菽并非一体,没有能够连结因果的关系。
只能暂且假定二者的因果关系,这样看的话,错乱的便只有时间。
谢湘灵整理思绪,道:“也许,这里真的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并不在我们的后面。”
“在哪?”
祝青柏捂着脖子,问道。
“我也不太确定,”谢湘灵说着说着,有些怀疑自己,毕竟这有些荒诞,但只能先梳理思路,试试看。
“他们在我们前面,并不是说距离的前后,而是说,时间。他们在我们的时间之前。”谢湘灵说。
“跟我们同处此地的,还有另外一些人,”谢湘灵说,“但他们并不跟我们同处一个时间里,所以无法相见。正如两条河,如果始终平行地向前流淌,就无法交汇。他们所处的时间,要比我们早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本该是先有我们这边沾上污泥,再有他们那边观察到石像上的污泥,用手触碰。但由于时间错乱,因与果就倒置了。”
“女冠像下有一句,‘黄钟应律始归家’,黄钟是音律,但也可用来度量时间,苇灰置于律管中,应时而飞,黄钟律有灰飞出即为冬至时节,此为黄钟应律。”
祝青柏道:“我知道,浮石派律剑中,也有‘吹律召春’一式。”
虽然此时此地谈论剑招,实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有这份心还是不错,谢湘灵用看着好孩子的目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所以,大概是要把错乱的时间拨正,才能走出这里。”
“也有道理,”祝青柏困惑道:“只是,那飞来割伤我的叶子到底哪来的?是另一边的人丢出的吗?”
可以这样解释,但谢湘灵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样解释过于生硬。
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事情。
等等——
那石像下,还有前半句。“万蕊初生将此类”……
就在此时,祝青柏忽然痛呼出声。
“好痛!”
他痛得屈腿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然而,就在他的指缝里,青绿葱茏的嫩叶正源源不断地涌出,带着鲜明的血色,一滴滴落下。
片刻之间,那些叶子已经将祝青柏的脸全部覆盖住!
谢湘灵终于明白了,那些叶子根本就不是飞来伤人的,它们是从祝青柏的血肉里长出来的!
所以叶子边缘当然不会有血迹,只有叶柄连接着血肉,才会有血迹!
钻破皮肉长出来的叶子,自然带来的是凌迟般的疼痛感。
“师姐救我!前辈救我!”
祝青柏痛呼。
然而,很快他就不能出声了,整个人瘫软,抽搐,倒在了地上。因为那些叶子已经从他口中涌出来,飞速地生长着。
不止是他的脸上,无数叶子和藤蔓正从他的衣领、袖口、裤脚钻出来,拼命吸吮着少年身上每一寸血肉。
然后,它们就在转瞬间长成葱葱郁郁的一片,无限制般地疯长,在青绿色的叶片间,开出无数朵浅粉色的小花,仅有指头大小,生机勃勃,随着少年死亡前的挣扎,正活泼地摇晃着。
这正是荆桃菽眼中的那朵花!
谢湘灵转头,看见荆桃菽——不,那只是一具白骨,正站在原地,双手置于腹前,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神态,那具白骨,好像完全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事,正如那尊女冠像一样,端庄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只有那朵花,只有她眼中的那朵花,还在轻轻地摇晃着。
谢湘灵毛骨悚然。
所谓“万蕊初生”——
正是眼前此情此景。
谢湘灵想要帮祝青柏拔去那些藤蔓和叶子,然而无济于事,拔落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它们生长的速度。
不过一息之间,它们就把“祝青柏”作为人的存在淹没了,剩下的,只有无数青叶粉花纠缠包裹着的人的形体,带着某种死亡的意味。
这就是所谓琼台长生境的秘宝之一,七叶金莲吗?
谢湘灵终于懂了最初见到的那些悬挂在洞顶的骷髅们是怎么来的了。
生死颠倒,时间颠倒,在这里,死就是生,生短暂,死永恒,如果把“死”唤作“生”,那么“生”就是永恒的……
所以七叶金莲会将人变成行走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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