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怪不得给孩子吓成那样。
原本的双腿的位置,被一条长长的鱼尾取而代之,银白色的鳞片泛着月华般的光泽。
这是鲛人才有的尾巴。
沈玉琼机械地抬头,错愕地发现楚栖楼也长了条鱼尾,大红色的,艳丽张扬,正小幅度拨着水,有几分局促。
见沈玉琼望过来,楚栖楼脸色更怪了,眼神飘忽,一张脸红的几欲滴血。
变成鱼就变成鱼了呗,也不是不能接受,整这副羞涩的样子干什么……
等等,怎么感觉这个角度,如此诡异呢?
沈玉琼看看楚栖楼,然后缓缓低头,发现诡异的事不止一件。
首先,他的衣服不翼而飞,上半身光/裸,哦,不是全/裸,而是披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薄纱,若有若无地罩在身上,起不到什么蔽体的作用,跟凌乱的发丝纠缠着,反倒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
其次,角度诡异是因为,楚栖楼是站着的,他是躺着的。
他躺在一张巨大的砗磲床上,双手被绑在头顶,捆在床头,动弹不得。
“……”
到底谁要害他,能不能给老年人一点体面,在孩子面前穿成这样被绑成这样,影响多不好!
沈玉琼平时还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尤其是在徒弟小辈面前,此刻他面子里子碎了一地,面上还是无波无澜,心底却恨不得挖个坑,先把那魅妖埋进去,再自己跳进去。
但他现在连挖坑的灵力都没有。
心中无限凄凉的沈玉琼再抬头,发现楚栖楼也身上就正常许多,穿着件黑色短衫,嗯,虽然也露着胳膊,但起码比他这件半透明的纱好多了吧。
而且凭什么他被绑在柱子上,甚至手都没绑,只在腰间缠了几道绳子,而自己却被五花大绑绑在床上。
他再次确定,这见鬼的魅妖就是针对他。
再看楚栖楼这傻孩子,直勾勾盯着他,撞上他的目光,就又开始躲闪游离。
他要是坦荡还好,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让沈玉琼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倒不是他身材不好什么的,沈仙师向来注重形象,身材也很好,不是那种单薄的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薄薄的肌肉线条分明,勾勒出引人遐想的弧度,没入一把劲瘦的腰。
现在那纤细有力的腰连接着一截鱼尾,在薄纱的遮掩下,显得说不出的……欲气。
太丢人了,太没面子了,穿成这样在徒弟面前晃荡算什么事儿啊!以后还怎么为人师表,怎么树立威严的形象!
沈老师正惋惜着自己的一世英名,恍然间听见一个声音冲着自己头顶的位置恭敬道:
“陛下,这是新进贡的男宠和他的仆人,请您过目。”
沈玉琼被这一句话劈得外焦里嫩。
男宠,谁,不会是他吧?
仆人,谁,楚栖楼吗?
停停停,事情怎么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还有,哪来的土皇帝。
绑着的绳子倒是有些余地,沈玉琼努力挣扎着翻了个身,微微坐起身,朝头顶的方向看去。
身后,楚栖楼微微睁大了眼睛。
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乌黑的长发下,隐约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脖颈,光洁的脊背绷直,被一层薄纱覆盖,若有若无的腰线没入月白色的鱼尾……
楚栖楼捂住了嘴,感觉不对,又慌忙捂住了眼睛。
沈玉琼回头时,就看见这傻孩子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捂眼睛。
他透过指缝,看见了楚栖楼睁得溜圆的眼睛。
“……”
床后面挡着个纱帘,被一只纤长的手掀开,后面缓缓飘出来个绿色鱼尾的鲛人。
正是先前海底那只魅妖,依照刚才那鲛人对她的称呼,她八成是这群魅妖的老大。
她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纤长的鱼尾灵活地划着水,凑到沈玉琼面前,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又见面了,仙君,哦,还有你这小徒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湖绿,苦情海现任首领。”
湖绿勾了勾手指,沈玉琼顿感大事不妙。
他裸露的上半身上浮现起隐约的蓝色妖纹,从小腹,胸口,蔓延到脖颈,淡淡的纹路如叶脉,缠绕在白皙的皮肤上,随着胸膛的起伏,明明灭灭。
浑身气血翻涌,沈玉琼咬紧牙关,还是泄出一丝呻吟,脱力地倒在床上,鱼尾颤了颤,月白色的鳞片浮起一片淡粉。他把脸别过去,不想让楚栖楼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恶,刚才明明把这妖毒压下去了,这魅妖勾勾手指,便又冒出来作祟了。
若是灵力没被压制,或许还好些,但此刻他身处苦情海魅妖的地盘,倒真真狼狈起来。
“师尊!”楚栖楼立马红了眼睛,挣扎起来。
湖绿倒是有些惊讶,目光在沈玉琼和楚栖楼身上流连,饶有兴致道:“仙君和这小子,倒是师徒情深,竟肯为了他,把这妖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倒是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我也见过这般情深的两位仙君,竟愿意为了彼此不顾一切。只不过嘛,既中了我的妖毒,这辈子都别想解开了。”
“杀了你也解不开?”沈玉琼缓过一口气,脸色铁青道。
“解不开呢,说了永远解不开,就是永远解不开。”湖绿有几分得意道,“我魅妖一族的妖毒,除非中毒者身死,不然永远也解不开,你杀了我,反倒会失控”。
“你放了我师尊,有什么事冲我来。”楚栖楼脸色很难看,语气不善。
倒是还有点良心,沈玉琼略感欣慰。
他虽然被妖毒折磨得脑子浑浑噩噩,但还是从眼下的处境摸出一点门道来。
掉进苦情海要是能让人变成鲛人,他们掉进来的第一刻就该变了。
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样,就好办很多了。
湖绿砸吧着嘴:“你这小子倒也细皮嫩肉根骨不错,不过跟你师尊比,还是差了点,我还是更喜欢你师尊这副身体,啧,高高在上的仙尊,现在只能沦为我一个精怪的阶下囚……”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小公子。”湖绿话锋一转,“要不是为了护你,仙君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我控制。”
“你太弱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收你做徒弟的。”
湖绿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楚栖楼脸色彻底变了,一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绿,最后阴沉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玉琼更心累了,心道这湖绿是懂杀人诛心的,快要给幼年体的男主扎成筛子了。
不过你找错方向了,别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啊,楚栖楼最在意的应该是别人说他弱,至于他这个炮灰,充其量是他无能的表现罢了。
妖毒这会儿弱了许多,他强行调出一丝灵力,把满身妖纹压下去,尽量以一个体面的姿势在床上磨蹭了两下,挣扎着想起身。
这时,外面有人大喊一声:“陛下,又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外族人,怎么处置?”
那声音飘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沈玉琼心下微动,果然。
湖绿被打断,心下不快,扬声道:“今日贵客还真是多呢,扔进来让我瞧瞧吧。”
上方黑沉沉的海水凭空出现一个水涡,半晌,吐出来个人,哦,不,鱼人。
这人还有几分眼熟。
楚栖楼一见这人,脸色更难看了。
那人看清师徒俩,脸色瞬间比苦情海的水还黑。
“又是你们两个!”
沈玉琼挑了挑眉,还真是冤家路窄。
此人正是先前把楚栖楼打下海,又被沈玉琼打下来的黑衣人,悲剧的源头。
不过……沈玉琼和楚栖楼交换了个眼神,好机会!
湖绿拎着条绳子奔着黑衣人而去,阴恻恻笑着:“呦,看样子,你们认识?那正好,去跟他俩做个伴吧!”
到了苦情海,黑衣人再怎么嚣张也束手无策,他骂骂咧咧:“这什么鬼地方,你用了什么妖法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湖绿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到了我苦情海,就连身后这位……”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
因为,身后床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两截断掉的捆仙索!
“在找我吗,湖绿姑娘——”冷森森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湖绿吓得一激灵,浑身鳞片都炸开,下意识环顾四周,摆动着尾巴就想逃。
“我、在、这、呢。”沈玉琼从她身后猛地扣住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
“你怎么出来的?”湖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沈玉琼不答,只沉声喊:“楚栖楼!”
“师尊我来了!”楚栖楼巴巴地游过来,扬起手中锋利的贝壳片,不太情愿地划开黑衣人身上的绳索,小声道,“要不是师尊,我才不会救你。”
黑衣人被救了,但脸色依然很差,那句“谢谢”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玉琼也没指望他对自己态度能转变,只厉声道:“跟在我身后,我要破开这个幻境出去了。”
他一开始就怀疑,湖绿把他们扔进了某个幻境里,他们才会变成鲛人形态,生人入幻境,如果幻境外貌差异太大,是会跟着幻境而变幻形态的,因此他们才会也变成鲛人。
湖绿还没跟上他的思路,听见这句话更是差点吐血:“你怎么发现这是幻境的?你别太嚣张,我告诉你,这幻境可是倾我魅妖一族所有亡者之怨念建立的,要是想强行破开,当今世上,怕是只有那天字榜榜首的沈玉琼才能做到——”
“抱歉,我就是。”沈玉琼抬手拔下头顶的青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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