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晏琤琤脱口而出,冷着脸急忙从李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直至奔过来的霜竹开口关心询问才将晏琤琤的神思唤醒。
哦,她不再是皇后了。
她理了理皱巴巴的外衫,扯出一个笑容冷静行礼:“方才多谢襄王殿下相救。”
只有那颗怦怦跳动的还未平静的心脏藏着她所有的慌乱。
“无妨。”李执依旧一脸温柔笑意,一袭白衫显得更加温润如玉,“本王受到护国公的托请,今日起,我便带你精进才学。”
“师者,助其成材,也应护其周全。”
“方才万分凶险,唐突学生实乃为师之不得已,还望谅解。”
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得体周全,让旁人见了挑不出错来。
毕竟晏琤琤可是闺中少女,免得被有心人传出什么,损了清誉。
晏琤琤自然知晓李执举动所谓何意,顺势回了一个弟子礼:“老师言重。待学生整理更衣,着人布好文房墨宝,再向老师讨学问。”说完转身便先行离开。
挽好的发髻早已松松垮垮,添了一丝慵懒,那枚金丝太平花簪在飘扬的发丝里晃悠悠地闪着光,如星子闪烁。
柳绿色薄外衫清透,隐约可见佳人身姿,特别是那一抹柳腰,环佩的玲珑饰品清脆作响,引人遐想。
李执站在原地无声地笑了笑,直至晏琤琤的背影消失于眼中,他才伸手抚摸上胸前那串玉珠。
低垂眼看去,胸口处那段夹断的几根青丝与玉珠缠绕,又与春风共舞。
他拾起那段放置唇边,如获珍宝那般,轻吻。
-
午时将近。
晏琤琤索性着人留了李执和飞羽在聚福院吃过小厨房后才请人进了小书房。
许是多了层身份,吃饭的规制从简。
春日昭昭,阳光透过花枝窗,将阴影拉得很长,投射在书桌上的白纸上如作了一副水墨画。
久未使用的小书房经人匆忙打扫后算是亮堂不少,但像是砚台背后小角落里仍然落有灰尘。
这让贯是“须母仪天下”做派的晏琤琤陡然羞愧不已,“蹭的”脸红微醺,眼神示意陪读婢女借着拿书册的时机挪动物品将那些灰尘藏好。
却见李执神态自若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月白色手帕,将细微处的灰尘擦得一干二净,才坐定。
而后手持一本启蒙的三字经,扬起一个笑容,琥珀色的双眼满是温柔。
可这样的温柔,晏琤琤无心感受。
许是屏风的另一头坐了一个于自己而言只算得上是“朋友”的李执,她并未有以往的处之泰然。
经过多方打听,李执与她的关系应是极为要好,甚至在他的熏陶下,她也爱上了字画。即便品鉴能力有限,她仍私下里偷偷买回许多字画
——这也是为什么她将那副质朴字画放入藏星阁,霜竹会开口询问的原因。
从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处,她可以感受到李执对她的影响力。
“…春日暖,秋水长…”
耳旁,李执的话忽戛然而止,回过神的晏琤琤疑惑地回望,似乎模糊可见其深邃眼神里透出一丝丝不满。
“我见你走神,可是觉得三字经无趣?”他问道。
“不…”晏琤琤刚想解释,忽顿了顿。
上一世成了太子妃后,她为了李珏勤勉学习;当身居后位时她的学术造诣已过常人,而到了后期,她已厌倦内斗,成为林乐晚的“手下败将”时,她的字画已是登峰造极。
这些都不能坦陈传出去只会让人觉晏二小姐失心疯。
更何况还有一个“晏二不识字儿”的谣言在外。
她委婉道:“倒不是无聊,只是先前的教书夫子已教过我三字经。”
“噢…”
剩下的话,李执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从门外奔跑进来的霜竹彻底堵了回去。
霜竹小声道:“小姐,方才太子殿下遣了宫奴传信,说是今日事务繁忙,午后不能陪您去椿山踏青了,还望您理解。”
对于这约定,晏琤琤并未有印象,也不在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可她陡然感觉身旁人的脸色似是越来越不对劲,那种若有若无的强迫感、不爽感让她心里没由来的慌。
-
其实晏琤琤是怕李执的。
且不说。
上一世,常阳殿上的那一剑。连滚烫鲜血都遮挡不过那一剑闪烁的寒光还历历在目。
就说最为重要的是。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李执在世人面前永远是温润如玉小郎君,不争不抢只醉心山水书画的模样,可后来他居然敢起兵谋反,居然敢单枪匹马地闯进常阳殿当众弑君。
身在高位,晏琤琤知晓朝堂后宫千丝万缕相牵连,更是知晓李珏夺嫡成功有多艰辛,更莫说新臣旧老为皇帝架构起的铜墙铁壁。
即便皇帝算不上好皇帝,他们依旧无条件地顺服、臣服。
可偏偏连母族都无法倚靠的李执破了这铜墙铁壁,足以见其城府多深,足以见其多擅攻于算计。
她咽了咽口水。
她对李执这个人了解不深。
只知他年幼时过得并不算好,成年分府后也不过空有闲散王爷之名,只听飞羽说他有心上人,但后来却不曾娶妻。
依稀记得,当年她与李珏大婚后,他曾在常阳殿上敬与她酒。
独独他与旁人不一样,不叫她“皇嫂”而是唤她“小皇嫂”。
的确,论起年纪来,李执比自己年长六岁有余,因此倒也没人刻意纠正他的叫法。
自大婚后,似再也不曾见过他,他如一只游鹤在红墙外过得潇洒。也正因此,他才能在夺嫡混战之后全身而退。
再见他便是常阳殿上那一剑了。
重生后,仅仅在府中见过两面。于自己而言,他更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难以揣测。
而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提前知晓未来发生之事罢了,甚至可能未来的事都改变了走向。
若与李执相对,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自己是不是还撒娇耍赖央求他带自己去宝云山?
思及此,她忽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
晏琤琤瞄了一眼认真地在论语上用朱砂圈圈点点,慈眉善目,一脸柔和的李执。
心中跳出一个想法。
既然李执与自己交好,眼下他还成了自己的夫子。
不管未来李执是否会变成敢起兵谋反,大殿弑君那样。她不如就顺其自然,讨其欢心,说不定届时还能借力扳倒李珏。
“你在想什么?”低沉嗓音从另一边传来,语气中意味不明,“因为李珏不来看你,所以不开心、生闷气吗?”
“什么?”
从未想过的询问从耳旁跳了进来,懵然不知的晏琤琤眨巴着眼,微张着嘴,满面显露着无措。一时间舌头打结,她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珏爽约不见,她其实并不生气,根本也不在乎?
其实方才她只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与李珏无关,与你有关?
可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非李珏不嫁。被爽约,她不可能不生气。而且“方才想的人是你”这样的话断然是说不出口。
思绪回笼,晏琤琤蓦地紧闭了嘴。
不否认,也不承认。
略有僵硬的表情,情绪不明。
而忽朦胧可见李执露出了一个浅笑,红唇白齿,笑眼弯弯。
“古籍枯燥无味,不如随本王去踏春山,感春日暖?”
-
两辆马车缓缓前行。
车后一群奴仆小厮跟着走。
因内院的婢女惯例是若主子不出门,她们也出不了府。距上次出府已过了一周有余,眼下,霜竹坐在另一旁面露兴奋,时不时地悄悄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一眼。
全然并未注意坐在后头的晏琤琤。
倒也是这片刻的自由,能让晏琤琤平息这涌上来的,难以压抑的悲伤情绪。
许是上一世时,去廷尉狱那段路太过刻骨铭心,总觉得连车窗外的人声鼎沸都与那时如此一致,让她不由得想捂住双耳。
车轮滚滚往前走着,她专属的马车上镶嵌着许多宝石,琳琅相撞之声,像极了那时锁在她脖子上的铁链。莫名的寒冷穿进襦裙里,贴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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