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赵卿文伤势转好。
陈皎皎那两弯长眉总在查看赵卿文身上的伤口时皱起,严肃的神情和她站在案板前时一模一样,抚过伤骨的指腹虽然粗糙却也始终保持温暖和小心翼翼:“唔,应该已无大碍了……”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仍有不安。
毕竟用养猪杀猪学来的法子救人只是一时的权宜之策。
她未曾没有给他寻过医,只是那些坐诊的大夫们不是被强征带去了战场,就是推辞保命避世不出。
要是她真会医术就好了,这样她一定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陈皎皎取下沾满污血和草药的布条子,给他换上新包扎。
屋内静悄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炉子上正滚沸的热水。
赵卿文低头未发一语,他没有告诉陈皎皎自己近来似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夜里,他总能梦见混乱的都城和血气弥漫的战场——难道我是逃兵吗?又或者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好了。”
陈皎皎轻巧地撕下最后一节白布,在布条末尾打上了结。
“皎皎”,赵卿文犹豫不决:“你救我,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陈皎皎不知如何回答,低眉思忖:“你是否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其实说到底,和我没有关系……”
“嗯?”
赵卿文不明白。
她挠挠头,坐到赵卿文的身旁:“我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哪个季节开始养猪,它们就会白白胖胖,什么时候喂猪,它们的就会吃得更多……”
“你看”,陈皎皎指向窗外。
赵卿文沿着她方向看去——水田之上是正在插秧的人群和耕种的老牛,过了年就是农忙的春天。
“大家总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不是吗?”
所以啊。
少女双眸明亮:“救你,是我的事,我但行好事不问过往前尘。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呀……”
你若厌弃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你就用余生去洗尽;你若渴望得到什么,想要拯救什么,都是自己的事情呀。
这番话让赵卿文颇感震动,他没想到如此通达的见解居然是从一个年仅十五的乡野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屋外,春风一吹,连院子里那株死气沉沉的枇杷树竟也乘人不备悄悄抽出嫩绿新芽。
赵卿文不复往日的苍白,渐渐多了些红润的血色,半真半假地开起玩笑来:“皎皎颇有大智慧,又救了在下。咳咳……在下若是一个好人,一定讨皎皎做夫人。”
突如其来的心意惊得陈皎皎面红耳赤地从床边蹦了起来,连连后退。
她望着赵卿文嘴角微扬的温润模样,又羞又恼,忍不住给他后背轻轻来了一拳。
……
隔天清晨,陈皎皎起了个大早,在摊子上挥刀剁肉,她眼神专注,手里的杀猪刀正沿着又厚又大的猪背缓缓切开皮肉。
“就是她!”
一声厉喝断了陈皎皎手下的动作。
那整日在乡里横行霸道的常蒲竟领来一队小厮,气势汹汹地将肉摊子团团围住:“给我上!”
此刻常蒲的额间系上了一条白布,陈皎皎还未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的手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自己的摊子一阵打砸。
“你干什么!住手!”
陈皎皎又惊又急,她刚切好的干净排骨和腿肉一时之间全被人掀倒在地。
常蒲面露凶光,正欲伸出右手死死抓住她的长辫子,陈皎皎顾不得其他立刻闪身躲开,他又再度伸手想要扯拽她的衣裳,陈皎皎终于忍无可忍,她一把抓起案板上的杀猪刀,直直指向常蒲的鼻子:“我说了让你住手!”
那柄浸着猪血的刀刃在晨光熹微之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辉,仿佛在来人与陈皎皎之间劈开了一道无声的天堑。
常蒲没想到陈皎皎竟会持刀反抗,他那猩红的双目依旧死死盯着她,恍若一定要将她生吞活剥又置她于死地才肯善罢甘休:“我要你杀人偿命!”
原来,昨夜常蒲的母亲吃下从陈皎皎的肉摊上买回去的猪肉之后,整个人腹痛不止,上吐下泻,不过半个时辰就药石罔顾,撒手人寡了。常蒲一心只认是陈皎皎给猪肉动了手脚,定要前来向她讨要说法。
陈皎皎不卑不亢,极力克制住情绪,保持声音冷静:“你如何可以证明令尊是吃了我摊子上的猪肉,才呕吐腹泻的呢?每日来我这买肉的人,不说几百,也有几十,为何单单只令尊一人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眼前的常蒲仍摆出一副视陈皎皎如祸首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定是你蓄意报复!之前我路过你的铺子,与你讲了几句玩笑话,谁知你当场颜色大变,还伙同你那表哥一起威胁我,想来你定是开不得玩笑之人,于是怀恨在心……”
陈皎皎闻之,只觉此言荒谬令人发笑,又不禁对其颠倒黑白、避重就轻地谈及他之前出言不逊一事颇感震惊和无语,冷笑着抛下一句:“无稽之谈。”
常蒲哪里还管什么真相和清白,他早已失去了理智,认定陈皎皎就是凶手,非要架着她去常府磕头偿命。
他趁机夺走陈皎皎手中的杀猪刀,小厮蜂拥而上,饶是陈皎皎力气再大也是寡不敌众,她被人用碗口粗的麻绳捆死,又被常蒲径直押去了常府。
……
常府内挂起了白幡,纸钱如雪,纷乱地洒落一地。
灵堂上,常夫人的棺椁还未合上,那棺中尸首面容瘦削,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死相惨烈。
一张四方桌上还摆着昨日的那碗猪肉汤。
陈皎皎被常蒲粗暴地推至灵前,她的额头重重磕到黑漆漆的棺木上,额间渗血。
“放开我!”
陈皎皎拼命扭动着身体,不肯屈服。
灵堂内,只有他们二人。
常蒲惨然一笑,彻底失去了理智,指着陈皎皎:“你!给我娘偿命!”
屋外,狂风大作,风吹幡动,恍若阵阵鬼影,照得屋内忽明忽暗。
陈皎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头,忽然注意到常夫人毫无血色的嘴角竟有一道隐隐的黑痕。
是血?
不对,这颜色不大像血。
她端详着常夫人的死状,心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皎皎趁着常蒲取刀的间隙,立刻调转身体重心,侧身紧贴身旁的棺材,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随后,她不顾常蒲诧异的目光,飞速奔向灵台上的那一碗“毒猪肉”。她大口吞食来不及细嚼慢咽,就已然将猪肉全部吞入腹中。
屋外,乌云密布,第一滴雨落在常府花园栽种的槐树枝叶上,大雨随后倾盆而下,陈皎皎背对着电闪雷鸣,心脏狂跳。
她在赌,但她也怕自己赌错。
屋内,烛香缭绕,灯火摇曳。
常蒲的脸上的神情渐渐从凶光毕露变成了皱眉不解:“你为什么没死?”
是啊,为什么陈皎皎没死,但常夫人却死了呢?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为什么常夫人死了,而陈皎皎还活蹦乱跳地站在世人的面前呢?
陈皎皎迎风而立,她瘦弱但不柔弱,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她的一双眼睛是亮的。她双唇微启,面色平静:“何首乌。”
何首乌与猪肉同食,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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