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撕裂了意识。
不是睡醒的朦胧，而是被硬生生从充满寒意的空气中拽回。千流猛然睁眼，又被刺目的光逼得蜷缩，那种疼痛感就像所有器官都被拆开重装一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这批货物醒得还真是慢！”一道抱怨钻进了她的耳朵。
货物？千流心脏骤然停跳，她忍着剧痛睁开了眼，只见混浊的灯光下，无数金属舱体就像鱼卵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而她就置身于其中，左手剧痛的地方嵌着一个长条状接口，不断有血液顺着边缘渗出，将那行编号浸透得通红。
T-10279。
绑架？贩卖器官？无数想法从她脑海中划过，千流陡然产生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那行编号像是为贴上的商品标签。
“——啪嗒！”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去，好在千流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没有在慌乱下发出什么引人注意的动静。她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大脑却在紧急思考着对策。
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地方！千流紧咬着牙，但是不能急，最好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千流动作轻微地偏过了头，想要观察她现在所处的环境。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还带着浓重的机油味，千流被灯下的金属反光晃得近乎睁不开眼，她立刻闭眼，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具安静的尸体。
等等……尸体？
捕获到关键词的千流僵住了，她感到有股瘆人的寒意正顺着脊椎一点点攀爬上脖颈，原本混乱的脑海也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让千流想起了那段黑暗的记忆。
没错，她已经死了。
千流死的时候不过24岁，她刚转完博士，就听说了学校削减补贴的消息。对囊中羞涩的千流而言，这件事简直糟糕透顶，她不得不揽下了组里所有活，将烧坏的波导送回半导体所重修，又顺路去做家教，回到实验室后继续替学校写国重项目的申报书——嘀！
嘀嘀嘀！
手环骤然发出警报的时候已经晚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猝死的事实，千流尽可能平复着呼吸，尽管指尖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但她已经强制自己从恐慌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那个靠近她的家伙还在跟别人抱怨：“这些素体还真是难改造，连个充电口都没有，好在给他们用的芯片都是最基础的套餐，先送去干一段时间活再让他们升级通识系统，也不知道这单下来能赚多少……”
“这次可是大生意，两百多个素体，够你退出猎鹰再换一身新内脏新皮肤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别偷懒了！”
他们说的虽然不是中文，千流却意外听懂了内容，她迅速提炼出了两个关键词：素体和芯片，前者指的应该是像她这样的存在，看来被绑架的不止她一个，千流下意识想道。
至于后者……对方透露出的信息无不表明这是个高科技时代，她能理解语言恐怕也是因为体内植入的芯片。
但那些人显然没给素体升级内置语言包，一些生僻词千流听得颇为费劲，只觉得自己在练习听力，绞尽脑汁猜测着对应的意思。
现在是多少年以后？
千流无法判断出具体年份，那无疑是一个足够她的尸体腐败分解的数字。但她现在仍然能够进行思考，也没闻到有什么臭味往她鼻腔里钻，足见事情的怪异程度……罢了，死人就死人吧！
既然绑架者打算将素体卖出去，那就不太可能会对这些珍贵的商品下手。
千流静下心梳理着已有的线索，就在脚步声消失的那一瞬间，她霍然睁开双眼，和泛着阴鸷色泽的瞳孔对上了视线。
“哟，这个醒了？”一个顶着金属外壳的脑袋凑近，那人冰冷的视线扫过她，动作粗暴地踢了踢舱体边缘，“别装死！醒了就滚出来！时间就是积分，懂吗？”
千流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作为死而复生的尸体，她爬出舱体时难免显得有些肢体僵硬，一半是真疼，一半是伪装。千流使用的还是原来的身体，只不过脖颈以下的部分都被滑腻而又材质特殊的银色制服紧缚着，让她感觉自己像被裹在了蛇皮里。
千流一转头就看到上百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家伙从隔壁舱体内缓步走了出来，他们无不面色惨白，嘴唇发颤，毫无活人应该有的生气。
奇怪，千流眉头一皱，她注意到了不和谐的地方，那些素体怎么表现得如此呆滞？
金属脑壳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
像他这样全身高度机械化的人还有很多，都是猎鹰队伍的成员。维克多，金属脑壳如此介绍着自己，他手下紧攥着一把微型冲|锋枪，那种狠辣程度让人毫不怀疑他会动手射死所有胆敢反抗的素体。
不过片刻，素体们就懵懂地排好了队。
千流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站定脚步，据她刚才的观察，他们所在的环境应该位于地下，整层空间阴冷而又潮湿，不时就有水滴从通风管道的缝隙渗下来，角落里放满了集装箱、废弃的机械装置……甚至还有一只满眼通红的老鼠从她脚边飞快蹿了过去。
“都给我端正态度！”
维克多的声音充满震慑力，让素体们下意识绷紧了脖颈：“要不是猎鹰全力搜寻，你们现在还躺在冷冻舱里满世界漂流呢，但以后就不用再当死人了，一份前途光明的工作正等着你们。”
千流对此毫无动容，真要是那么光明的话，维克多怎么没把这种好事留给自己？
据对方所说，这些由猎鹰队伍打捞回来的素体将在两小时后被送去义体维修厂当劳工，要是表现勤快的话，他们很快就能通过试用期，获得正式工应有的薪酬。
倏然，斜前方一个素体引起了千流的注意。
那是个身型娇小、留着齐耳短发的女性，以千流的角度望过去，对方发丝下露出的侧颜显得美丽而又温文，但就是这样一个貌似无害的素体，制服下的大腿却隐隐浮现出了肌肉轮廓。
若不是千流刚才多看了她几眼，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这就有意思了，千流想道。
正常人被放在冷冻舱里数年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水分与肌肉流失，那些素体大多两颊消瘦，就连她自己行动时都有些费劲，那这位女士……又是从何而来呢？
最有可能的是对方并非素体，而是别有用心，千流没打算揭发那人，只是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对方腕口附近的编号：S-9968。
她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维克多身上：“……我必须告诉你们，积分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积分是万万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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