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飘着大红色的花瓣,落锦帮着阿菱把袖口卷起,放平双手泡进热水里。
落锦在水里混了鲜花汁子,嘀咕着:“姑娘手上的伤口有许多年了吧。”
待在厨房被火燎被刀切都是常有的事,所以阿菱的手并不算好看,指节处留下了不少细小的伤口、微凸的疤痕。
阿菱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这对她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落锦却好似如临大敌,泡到水凉后,又用淡黄色的膏脂涂满阿菱全手,连指甲盖都没放过。
落锦:“姑娘放心,咱们从今天起好生养着,疤痕会慢慢淡掉。”
阿菱无处放手,只能微微抬着半截胳膊问落锦:“要敷多久啊?”
落锦一边在匣子里翻翻找找一边道:“越久越好,姑娘要是觉得不舒服,过一盏茶的时候我就帮您洗掉,最后再抹上一层玉容膏就可以睡觉了。”
阿菱自住进郡王府以来,吃穿用度比以往好了千百倍,然而整座府里除了谢恒殊和吴福全,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落锦口齿伶俐,阿菱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喜欢:“有劳你了。”
落锦:“这有什么,姑娘别跟我客气。晚上我就睡在外头的榻上,您渴了饿了只管说一声,我马上就能醒。”
阿菱笑着答应了,却并没打算半夜把人叫起来服侍自己喝水解手。她拢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帐子外的落锦吹灭了灯,举着一只蜡烛,借着微弱的光亮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边上的美人榻旁,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落锦也躺了下来。
阿菱有些睡不着。
她今天好像做了一件不小的事,阿菱翻了个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就此改变落锦的一辈子。吴福全是王府的大总管,一个丫鬟的去留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眨眼的小事,可落锦站在她的面前,却是一个会说会笑的活人。
阿菱轻轻抓住自己的衣襟,她能感觉到有股力量聚在了她的手心,很奇妙。她没有自大到以救世菩萨自居,却是真真切切地希望落锦能够得偿所愿。
然而这件事却没有阿菱想象中那样顺利,隔了一日,庞姑姑带着落锦的父亲赵大武来正院接落锦回去成亲。
赵大武一进院门就矮了半截身子,跟在庞姑姑后面不住地擦汗,一抬头瞧见自己女儿扶着位华服美人,腿登时一软,膝盖往地下磕去:“给贵人请安。”
庞姑姑微微皱眉,赵大武急着下跪连带着她的声势也被往下压了压,此女无名分在身,她断不可能弯腰,只是淡淡地道:“落锦,扶你爹起来。”
落锦在看到庞姑姑的瞬间就是一阵慌乱,走上前将赵大武扶起来,她要走回阿菱身边却被庞姑姑握住了胳膊。庞姑姑拉着她,眼睛却看向了阿菱:“江姑娘,落锦的爹要接她回去成婚。”
庞姑姑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姿容端正,眉心一道浅浅折痕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威严:“江姑娘若是缺人使唤,我可以调几个人过来。”
阿菱看了眼目露乞求的落锦,不大明白庞姑姑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难道是赵大武求她?
赵大武形容胆怯一言不发,阿菱冲着庞姑姑笑了笑,却没有接她的话,和声问赵大武:“落锦已经定亲了吗?我怎么没听说?我很喜欢她,你是不愿意让落锦伺候我吗?”
赵大武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能伺候贵人是这丫头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吴福全遣人告知赵大武的时候,赵大武就没想过要闹,大总管开了口还能转圜吗?他揣着一肚子不安去找准女婿商量,听说是那位一进府就深受宠爱的江姑娘开的口,乔管事也不敢擅动。郡王府从来就没个女主人,要是得罪了这位“小夫人”,有几个人能吃得消呢?
乔管事不敢冒险,又舍不得落锦,只告诉赵大武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哪天挑份礼物送去再小心问问。赵大武是听进去了,可庞姑姑得知此事后却动了怒,平日里甚少踏入正院的一个人,居然为他们家破了例。
两边僵持不下,庞姑姑的脸色越发难看,吴福全听到动静过来:“哎哟,这是在吵什么?也不怕惊扰了郡王。”
庞姑姑索性往前迈了一步:“我有事要求见郡王。”
吴福全摩挲着拂尘柄,将眼前几个人粗粗打量了一遍:“就为了个丫鬟?”
庞姑姑:“这丫头马上就要回家成亲了,江姑娘却将人霸着不放,咱们府上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吴福全先在心里骂了一通赵家人不识抬举,又嫌庞姑姑多管闲事,待看到阿菱居然还冲着他笑,又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一个个的专会给他生事!
庞姑姑话里藏针,吴福全自然听得出,轻瞥了下分毫不退的庞姑姑:“既如此,那便请几位到郡王跟前辩个是非吧。”
庞姑姑毕竟是郡王保母的女儿,在郡王那里有几分情面,她要求见,吴福全没理由拦着她。
阿菱比庞姑姑晚一步进屋,却径直走到了郡王身侧,微微福身:“殿下。”
庞姑姑看她这般作态,心中又添了几分不喜。谢恒殊听着庞姑姑说完来意,一双眼睛就落到了旁边的阿菱身上,她今天穿了身白底绣红梅的衣裳,行走之间外裙下隐隐露出一线明丽的红。
谢恒殊今天也穿了暗红色的衣袍,于是看她便觉得有几分顺眼:“你缺丫鬟使?”
阿菱努力听了听,没听出阴阳怪气的意思,斟酌着开口:“不缺,我只是觉得跟落锦十分投缘。”
落锦也跪了下来:“我也愿意伺候姑娘。”
庞姑姑没理会落锦的话,直言道:“殿下,江姑娘为一己私欲便要毁人姻缘,如此恃宠而骄,迟早要坏了府中的风气。”
他什么时候宠她了?谢恒殊听了恃宠而骄四个字便浑身不自在,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庞姑姑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阿菱也觉得有些无奈:“可我听说两家并未正式过礼定亲,既然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又怎么说得上是姻缘呢?”
庞姑姑面色严肃:“若没有江姑娘横插一杠,亲事早就定下了。”
阿菱微微一笑:“那便是没定下。我见识少,却也知道姑娘家说亲说上三四年也是有的,哪里那么容易就定下了呢?”
谢恒殊从不知道阿菱也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一面,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落锦,没瞧出这丫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庞姑姑嫌弃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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