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影卫沉默了片刻,完显然没有料到主人会这样问。深色的眼眸掠过一丝挣扎,又带着几分不敢宣之于口的希冀。
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终究还是没敢出声。
抗命都敢,这会儿又这样小心……
“说吧,本座不生气。”谢识危难得有这样好的耐心。
这句话,诱惑太大了。影卫攥紧了拳,骨节泛白,几番挣扎后,终于以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语气开口:“属下……想继续留在扶风小筑。”
话出口的瞬间,先前所有的犹豫和彷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一片澄澈的决绝与坚定。
其实拾寂心里比谁都清楚,发生那件事后,主人不会再留他。原以为自己的结局无非一死,可主人却饶了他的性命,要调他去牧州任职。
他明白主人的顾虑,也感念这份宽仁。可他不想去牧州,他只想留在主人身边。无论生死,甘之如饴。
这个回答,并没有多少意外,谢识危听完之后,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之中,并且迅速读懂了影卫的言外之意。
不是想留在扶风小筑,而是——想留在他身边。怕他动怒,才说得如此委婉。
电光石火间,他骤然明白了什么,为什么影卫宁可去药司试药,也要违抗命令。
————生随死殉。
早在上一世,影卫就给过答案了。
生时相随,死时相殉。若不能追随左右,宁愿一死。
上一世,他大概就是怀着这样一颗赤诚的心才敢从万丈悬崖上追随而去。
一颗赤诚的、不掺半分杂念的忠心,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捧到了面前。谢识危无法不动容。
既然不能不动容……何不信他一次?
影卫刚劲,利刃有锋,可折不可辱,一直以来,执意要将他送走,无非是怕那件难以启齿的意外,会让主仆之间产生隔阂。而执剑者与利刃之间,最忌讳的便是猜疑与间隙。
可倘若,这间隙从未存在过呢?
一个为了让自己对主人更有用些,宁愿选择试药这种痛苦死法的影卫,又怎会生出怨恨不臣之心?
只要给予他一点点信任,这个人便会毫不犹豫地献出一切。
不,就算从来不曾给予过,他也会献出一切。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一阵风吹过,将满地细碎桂花卷起又抛下。谢识危终于屈指,在石桌上轻叩了两下。
一道黑影如落叶般从树梢飘落。
黑衣,鬼面——这是静影为了接替拾寂,特意从影部挑选上来的新影卫。
谢识危没有忽略影卫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淡淡道:“打赢他,本座便给你一个留下的机会。”
直到鬼面影卫无声立在面前,拾寂才如梦初醒,他诧异地抬头。
主人……竟然真的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还有机会,能继续留在主人身边!
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涌上心头,影卫向来内敛,此刻却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光华,他声音有些哑,却坚定无比:“是!”
谢识危端坐不动,显然是要亲自观战。所幸别云间的院落足够宽敞,容得下两名顶尖影卫施展。
能当选谢识危近身影卫的,哪个是影部百里挑一的佼佼者,他们所学同源,招式相近,胜负难分。
再加上拾寂内伤初愈,方才又被千绝消磨了大半体力,他想赢,其实并不容易。
但谢识危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影卫会给他带来惊喜。
他会赢的。
谢识危高踞主座,垂眸浅啜了一口清茶。
院中,两道黑影如离弦之箭,骤然碰撞在一处,兵刃相击,发出“铮”的一声锐鸣。
各自出招。
第一式,旗鼓相当。
黑衣影卫鬼面下的眸子微动,他方才隐在树上时,就仔细观察过对方了,重伤在身,意志颓靡,千绝虽帮他治好了大半内伤,也消耗了他部分的精力。
气力不济,又失战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了。
暗自握紧匕首,打法要迅疾,以力压人,速战速决。
专挑对方弱点。
拾寂也很清楚,凭他如今的体力支撑不了太久,鬼面影卫所有的招式,都不硬接,只借着精妙身法在院内游走。步伐看似比先前慢了半分,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险险避开致命攻击。
有头脑,懂迂回,偏生轻功还着实不错,谢识危笑意更深。
果然,迟迟无法近身,鬼面影卫急了,逼的更紧。
而拾寂在这看似节节败退的守势中,眼神愈发锐利,如同暗夜中蛰伏的猎豹,紧紧锁定着对手每一个细微的破绽。
影部的训练刻入骨髓,却也固化了某些习惯。尤其在占据上风,一心求胜时,一些连使用者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习惯,便会悄然显露。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数十招拆解转瞬即过,鬼面影卫终于抓住了拾寂一个微小的破绽,他心头大喜,身形如电,握着匕首直刺对方空门,力如万均,完全放弃了掩护!
拾寂闪避不及,只得疾退。
这一击若中,不死也要重伤。
刀锋及体的刹那,本已节节败退的拾寂后退之势戛然而止,他不仅不躲,反而迎着锋刃侧身进步!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肋骨划过,衣衫破裂,侧腹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鬼面影卫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兵行险招,然他四周空门大开,此时要护,已经迟了。
明明片刻前还一蹶不振的模样,怎的在顷刻间爆发如此强烈的战意。
石破天惊一般。
鬼面影卫顿时方寸大乱。
就是现在!
拾寂全然不顾侧腹火辣辣的疼痛,趁机闪电般逼近,以手为刃,一记精准的横劈,重重落在对手颈椎第三节。
“呃!”鬼面影卫闷哼一声,所有动作瞬间凝固,随即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激起一地桂花。
胜负已分。
院落中,只剩下拾寂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他站在原地,身体因脱力而微微晃动,侧腹的伤口不断渗出血珠,将黑衣染深了一片。
但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即使力竭,也丝毫掩不住一身锋芒。
他转向主座,单膝跪地,“主人,属下赢了。”
坚定,从容,谦卑,不带半分得胜的骄矜。
谢识危放下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沿轻轻摩挲,看着那个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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