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银霜洒了满地,周芝芝、江云和柳玉坐在牛车上互相靠着,周芝芝男人在前面驾车。喜宴结束后才是漫长的宁静,江云手中捧着大碗,小心翼翼不敢打翻。
今天一同做饭的厨娘婶子,见他爱吃炸肉条子,也摒弃前嫌,给做了一大碗让江云拿回去可劲儿吃,碗是在周家借的。
没等到家,回村路上柳玉和周芝芝就分吃了小半,剩下要拿回去给张翠兰尝尝,他俩才恋恋不舍没多吃。
周芝芝坐在边上,道:“以前只知云哥儿厨艺好,竟没想到是有继承的手艺,今天席面上可都是夸你的话,我爹娘脸上都可有面子。”
那几个厨娘一番夸,谁还不知道青苗村有个手巧的厨郎江云,都打听着下次谁家做席面,也来请他。
江云受不住夸,脸颊一红,抿嘴笑了笑,“是婶子们的手艺好,”大菜大多还是他们做的,他也不敢揽功劳,自己心里有一杆秤。
柳玉才不管谁做的,揽着江云的手臂道:“你做的就是好吃,我爹娘都喜欢你做的东西,让我和你多学学呢。”
借着月光,柳玉看清江云脸颊,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饥瘦蜡黄完全不同。
“怎么瞧着,云哥儿胖了一些,气色都好了不少,”周芝芝也发现了。
江云一愣住,他从没关注自己外形,听二人一说,自己也上手揪了脸颊一下。是滑滑嫩嫩的,好像是要胖了?
“许是……许是吃的多了,”江云小声道。
自到了顾家,隔三岔五的鱼、肉、糕点果子被喂进嘴里。
有一次晚上吃的少,睡前饿的睡不着,江云窝在被子里捂着肚子。顾承武进了被窝要抱着人睡,才发现端倪。
又无奈又好笑,问他:“怎的饿了也不说?”
江云难为情,小声道:“睡前、睡前吃零嘴,不好,”以前就听说过,有个新婚的小媳妇睡前闹着吃果子,被自家婆婆暗地里指着鼻子说。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只是那家婆婆是个刻薄的,专鸡蛋里挑骨头。
江云那时受过磋磨,怕自己以后嫁个不堪的人家,暗自给自己定了“睡前不吃东西”的坏规矩,实在是太害怕。
如今被顾承武搂在怀里,那些害怕尽数消散,只是刚漱了口,吃了东西又要洗漱一次,浪费青盐。
顾承武起身道:“这有什么,家中零嘴本就是买来给你和干娘吃的,”他爱买各种时新的零嘴,喜欢看夫郎开开心心捧着吃的模样。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江云时不时睡前总要吃些,就连张翠兰也被带着跟着一起吃。
别人不说,一家人还没发现,着实是都胖了。
江云嘴里嚼着肉条,忽然味同嚼蜡,思绪不知不觉飘进村后深山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冬日的深山不比其他时候,夜间最折磨人。
若是换做他一人在黑漆漆的山里,只怕吓的哭都哭不够。
牛车到青苗村时已经月上枝梢,周芝芝和王山忙了几天,浑身疲惫,说几句话就往家去了。
柳玉和江云自不必说,一个灶台前打转忙了一天,一个写了一天账,都没心思聊体己话。
借着月色能看清回家的路,院门留了一条缝,应是张翠兰睡前打开的。
青石板上映着月色的清辉,还没到凌冽的寒冬,已经像是染上一层霜。后院鸡鸭都睡了,安静地一片祥和。
江云被牛车跑过带来的冷风吹的手冷,匆匆进了灶房,点了一盏油灯,给自己烧些热水,洗暖和了好睡觉。
侧房里张翠兰听到动静,细微的鼾声停止,半撑起身朝灶房道:“是云哥儿回来了?”
江云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是、是我,吵到干娘了?”
张翠兰松口气,不是别人就好。儿子儿夫郎都不在家,她一个妇人倒有些怕了,张翠兰道:“天冷,洗了早些睡,明早也多睡会儿。”
“好,干娘也睡吧。”江云应了声,本想问干娘吃不吃肉条子,一想大晚上冷,便算了。
回到卧房,被窝是冰冷的,江云脱了外衣折好放在床头,躺进被窝足足一刻钟才暖和,脚仍然是冰的,不由想到之前顾承武每晚都会给他捂暖和。
鼻子越来越酸,江云摇摇头不再想,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头顶。
……
一夜冷风吹,江云翻来覆去睡的不踏实,也许昨天太累了,今早觉得浑身都没劲,脑袋也有些昏沉,天微微亮了也没起床。
眼前更花,迷迷糊糊中,江云似乎听见若有若无的狗叫声,只是声音太远,叫了一声就听不见了。
顾承武走前说过,这次上山至少需要半月的时间,想必不会回来这么早。那狗也许是哪家养的,早上饿了叫唤吃食。
江云心里有些沉,被子蒙住头忍住不想,继续睡。
可刚闭上眼,由远极近的狗叫声再次传来,这次是真真切切在耳边响起,粗狂的独属于大黑的叫声。
还有院门外,顾承武驱赶猎物、小栓子说话的声音……
江云骤然睁开眼,眼眶里热腾腾的,外衣都来不及穿,掀开被子趿了鞋扶住门框往外走。直到看见门口熟悉的高大人影,这些天的紧绷才放松下来。
顾承武拖着腰高的壮硕大公鹿往院里扯,那鹿力气实在大,若不是他有武功底子,换了寻常人拉都拉不住。
一进院门,小夫郎倚在门口眼巴巴眺望的模样撞入眼里,顾承武心里一揪。
他把鹿栓在木桩上,交给大黑和小栓子看着,三两步跨到江云面前,抬手摸上江云的脸,低声道:“天冷,怎么衣服也没穿,染了寒气可不好……”
话没说完,腰便被夫郎紧紧抱着。
江云靠在顾承武胸前,摇摇头,红了眼瓮声瓮气道:“不、不冷,我没事,你在山上冷吗?吃的好吗?”
凛冬的深山不比家里,连动物都受不住,也没口热菜吃。顾承武没提这些,捉住江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道:“我是常年习武之人,深山里都抗的住,无碍。”
见他说话中气十足,手脚也有力,江云放下心来。倒是自己,没睡好昏昏沉沉的,理智也少了许多,没顾忌小栓子还在看着。
孩子家虽然早熟,到底对这些事情害羞,见师父师娘抱在一起,他赶紧撇开眼一幅着“什么都懂”的老成模样,只有通红的双耳出卖了他。
大黑一条狗才不知道这些,只知道猎了鹿,又能玩又能吃。围着鹿一边嗅一边恐吓,恶作剧心理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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