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院子笼罩在药味里,家里原先那个炉子破了,张翠兰打发顾承武去买了个新的。
药炉子刚买回来,顾承武就进堂屋把昨天搓的麻绳弓箭背在身上。
“这就要走?还说给你多煮些熏肉带上。”张翠兰急忙道,顾承武一上山就是好几天,没个人照顾整天吃些杂面馒头对付,可不得带些肉上。
顾承武侧脸线条硬朗,神色也肃然,摇摇头:“无妨,你们留着吃。”
你们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张翠兰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她扒住顾承武,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确定了?他娘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别是因为同情……”
顾承武掐断张翠兰的话:“并不全是,倘若他醒来还有其他活路走,我自然不强迫他。”
说完,顾承武拿起工具,不多久就消失在张翠兰视线中。
张翠兰叹口气,看到卧房里还躺着的人,这才想起泥炉上还熬着药。她哎哟了一声,跑去厨房抽了柴火出来,这才没把药熬干。
温热的汤药、煮着肉沫的粥、细心叮嘱关切,这些都是江云想都不敢想的。
跳河的时候,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其给死人殉葬死的不干不净的,不如自己跳河,到了阴曹地府也能走的安生。也不用别人费工夫给他收尸了,就让河里的鱼虾啃了。
可是一睁眼,就到了陌生的地方,恍惚回忆起寻死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江云眼里没了神气,整个人失去魂魄一般。直到张翠兰端了一碗药进来,把他从那哀伤死寂的心绪中拉了回来。
张翠兰见人醒了,也是高兴的不行。之前她还以为这十两银子白花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用的。
“你可算醒了,不枉这些天的药,把你从阎王爷那抢回来了。”
江云平时出门都是到地里埋头做事,几乎很少见到张翠兰,第一反应是陌生的,甚至还有些对未知的防备和恐惧。
张翠兰看出他的害怕,道:“你不认识我,我是顾小子干娘,常在镇上做事,你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婶子就好。”
她声音放的柔和,江云明显放松很多。
“来,先把药喝了,喝完我去找许郎中再给你瞧瞧。”
江云惶然无措,跳河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到,是他们救了自己。
他一个无依无靠被卖了的小哥儿,哪怕还一辈子也还不起,怎么还能让别人再花钱去请郎中。
江云急着摇头,声如蚊呐低着头道:“多、多谢婶子,我没事了……真的。”
他说话也结巴,于是不敢说话,怕遭了嫌弃。
张翠兰看江云实在是胆子小,心里便更加骂起了刘桂花。
她退出卧房:“既然醒了,锅里还有肉粥,给你舀一碗来,吃了也好补补气,这几日就在婶子家安心住下,以后的事情先别想那么多,你那黑心后娘面皮一扯破,大家就都知道你的不容易了。”
别说药,就算是零星的肉花,也是江云好几年没碰过的。乡下普通人家哪里养的起猪,自己吃饱就不错了,更没有多的粮食喂猪,顶多能养几只鸡鸭。
是以在江家的时候,刘桂花把那几只鸡鸭看的更宝贝一样,碰也不让他碰。
张翠兰在厨房忙碌,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
江云捧着热腾腾的瘦肉粥,听到厨房的声音,一行温热划过眼眶留在碗里。他眼里湿漉漉的,埋头大口大口吃粥,和着眼泪一起吞进去。
七月是正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早上出门干活,赶在太阳当顶的时候回来。中午地里没多少人,顾家因为是猎户,在村里是没有水田旱地的,只有小院子里几片菜地。
地虽然不多,但张翠兰打理的很好。
江云身体虚弱躺在床上,陌生的环境让他觉得不安。张翠兰的照顾更是让江云惶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午后的日头最毒辣,张翠兰吃了饭,给江云端了一碗到房里。就回自己房里睡觉,迷迷糊糊却听到外面除草的声音。
顾小子这么快就从山上回来了?
她拿着蒲扇下床,才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吃力地挥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锄头除草。院子里的杂草被除了一半,瞧着都不一样了。
张翠兰赶紧扔下扇子,跑过去急匆匆道:“郎中都说,你身子还没好不宜受风,这种事就别干了。”
江云抿了抿唇,声音细小断断续续道:“这些,我都能做,我可以做。”他生怕不勤快,惹了人家不快,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这笔恩情了。
张翠兰叹口气,一看江云这样子就知道是常年被欺负怕了。她拿过锄头,拉着江云回房里:“出门受了风,那药就得继续吃,不如等病快些好了。”
加了人参的药是金贵东西,江云一听,眼底都是颤抖无措。忙点头,“知、知道了,我不出去了。”
不是张翠兰故意吓他,只是不这样说,江云始终不能够安心。
这几天江云被顾承武救下住在顾家的事情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有心善的妇人夫郎们送些吃的过去,当然也有那嘴巴不干净的,说江云还没结婚就住到顾承武家里,一点也不检点。
刘桂花被骂怕了不敢出门,一听到有人说江云的坏话,就仿佛找到阵营一样,张口就来:“我都看到了,那小贱人和顾承武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也不是我想把他卖给刘家,就他这种失了清白的,不卖给刘家也没人要。”
一口脏水泼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洗都洗不干净了。在村里,女子哥儿没结婚就失了清白,一辈子都要毁了。
流言蜚语无缝不钻,江云看到竹林外那些妇人的指指点点。直到来探望他的婶子们来说出实情,江云这才知道。
手里的药也差点打翻,名声没了,江云是彻底活不下去。
“云哥儿你放宽心些,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刘桂花那碎嘴子的话我们是不信的。”徐大娘听了之后也是气得不轻,怕江云想不开,背着家里男人拿了几个鸡蛋过来,给补补身子。
其实更难听的话,她们都没说出口,怕江云承受不住。
女子哥儿的名声是一辈子的大事,若不是黑了心肝的,没人会拿这种事污蔑人,刘桂花从头到尾就没想给人活路。
这种话不仅污蔑了江云,也污蔑了顾承武,张翠兰当即闹的要去江家门口说个清楚。
徐大娘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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