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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反中药

小说:

始乱终妻(重生)

作者:

团雾

分类:

古典言情

顾晏从狱中回来,并未去宣徽殿复命。

只是独坐琳琅馆中,孤灯一盏,昏昏如寂。

他的面前,是一副夜宴图。

画上歌伎着红,乐工穿绿,各色锦袍的官员围坐案前,看京中大家王六娘跳六幺舞,其中放骇些的,捋起袖子击鼓伴奏。

主人家斜倚胡床,醉眼迷离瞧着堂上嬉戏。

觥筹交错间,一派悠然自得。

此图名为《刺史夜宴图》,正是益州画师赴元刺史夜宴后所画。

“顾家军,齐解甲,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没见过吧?四万儿郎又如何?连一屋子迷药都用不完!坑倒是挖了三天三夜哈哈哈!”

“顾晏!你与西沙顾氏到底是何关系!”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顾晏、顾焱,连名字都一样!老夫早该想到!”

“你那位好父亲,如今只怕坟头草都比你高了吧!苟活在上京顾家,认贼作父,当真是他顾焱的好儿子呐!”

“老夫只恨,当初没能一刀剁了你!”

“多久来着,一百多年?西沙顾氏,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大夏吧?历经数代征伐,如今也算回家了,不过是死几个人、又有什么不满意!”

“被蛮夷奴役百年,你们早已不是大夏的子民!西沙也做城?不过是大夏的遗弃之地!”

“你们不配!你们都不得好死!”

“你迫害忠良滥杀无辜!”

“不过是个背亲弃友、贪生怕死苟命独活、薄情寡义的虚伪小人!有什么资格报仇!”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噼啪一声,烛火爆出灯花,下一瞬光影骤散。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嘶声力竭的咒骂从耳旁呼啸而过,在无际的黢黑中一声一声锤向心脏。

白骨青灰,烽火燃烬。

西沙儿郎,浴血勇猛,刀枪不惧,一竿长缨在手,敢将天撕破。

数代征伐,血火趟过,尸骨垒就一条回家的路。

却于圣旨来时,归大夏日,终得回家那一刻——

在昏睡中,被投进西沙城外,大夏的黄土坑里。

连葬身烽火都成奢望。

西沙数万人,确实未得好死。

*

崔黛归叩响门扉时,屋内一片黢黑。

尽管心已沉底,仍不甘心用力一推。

门却开了。

摸黑走了几步,四下昏寂,看不出有人在,只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心中愈沉,转身正要出去,却被一人从后深深拥住。

松香瞬间萦满周身,冷冽的气息下,后背抵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崔黛归心中一惊,又迅速冷静。

顾晏还在。

“怎么了?”

黑暗中,崔黛归问。

声音淡淡,不辨喜怒。

身后没有回应。

半晌过后,那人才松开她,轻声道了句“得罪”。

“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转身在案上摸索。

片刻后,孤灯重燃,一灯如豆。

崔黛归那张天生明艳的脸在灯火下却柔和极了,像普通人家灯火前闲话家常的娘子。

倒给这冷寂的屋子添上一丝暖意。

顾晏没做声。

他面色如常,并无醉意,只是立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随意抬起案上清茶,送入唇边浅饮一口,又放下。

“受先生教导许久,还未拜见令堂,不知哪日得空,容黛归同阿姐一起上门拜谢。”

崔黛归压住心底焦躁,笑着开口问。

顾晏闻言,眼睫微微一颤,又无声垂下,“不必。”

“如何不必?”

“你我皆是父母生养,料想令堂见识不俗,才教的出先生这般,黛归神往已久,明日出宫正该备礼登门拜见,不知夫人有何喜好心愿?”

“......”

屋内并无回应。

崔黛归心一横,父母亲情走不通,索性不兜圈子了。

“有一事——”

“我母亲的心愿......”

沉闷的嗓音突兀响起,如微风刮过崔黛归心上,带起莫名的颤栗。

“达不成的。”

顾晏轻笑一声,语气淡淡,“所谓心愿,不过是一场令人发笑的梦。”

崔黛归却觉出这话中的沉重与一丝稍纵即逝的......缅怀?

可他母亲,不是好好待在顾府?

“你来这里,是为着崔溢罢。”

顾晏抬眸,目光虚虚落在那幅夜宴图上,“他下狱,是应该。”

身后崔黛归一瞬攥紧了手。

“果然......”

她不死心,这个要亲口问清楚,“我父亲下狱,是你故意陷害?”

话音落地,屋内陷入沉寂。

灯火恍惚,将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拉长,打在门扇上,如同依偎着的夫妇。

“谈何故意,本当如此。”

顾晏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听不出情绪。

“所以,你想杀了他?”

崔黛归只觉头顶那柄剑终于落下,喉间仿佛涌出血来,“......为何?”

为何前世杀了他。

为何今生还要杀他。

“我母亲,不,我们所有人的心愿。”

顾晏转过身来,斜刺里烛火闪烁不定,打在他脸上,那张玉雕的面庞上,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他面容平静,嗓音轻灵如青烟远去,“都毁在他手中。”

这轻飘飘的一句,不轻不重挠在崔黛归的心上,犹如看不见的大山压下。

她只觉胸口闷闷,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股令人抓狂的郁愤咆哮着要冲出胸膛。

“到底何事!”

也不知是心底焦躁太过,还是此刻头越发发昏发胀,她猛地攥住顾晏的手,几乎是咬着牙怒吼。

“一个两个、遇事都这样打哑谜!如何说得清楚?!”

“听不懂!”

崔黛归气急,恨不得将他的脑子扒开来里外看个明白,“我听不懂!”

她也当真这般做了——

一双白腻软糯的手紧紧按在顾晏脑门两侧,随着她话音落地还晃了两下。

“......?”

顾晏目中现出懵色,一瞬竟不知如何是好。

等崔黛归反应过来时,脑中有如狂风呼啸而过。

通风了,清醒了。

手也若无其事地收回去了。

她瞧着一派镇定自若,还端了盏茶,喝得气定神闲。

“空了。”

“......?”

“你手上,”顾晏指了指她唇边,“那盏茶,方才就空了。”

“......”

崔黛归指尖倏地捏紧,一瞬想钻进那茶盏去。

不必这样罢大人?

像是瞧出她的意思,顾晏张了张嘴,实诚道:“你方才亲口说的。”

“什么?”

总算是略过这一茬,崔黛归从善如流接下。

“事事皆要说个清楚。”

顾晏的目光又落在她唇边,显然是在说那盏茶。

崔黛归这下真要跳脚了,“我是说大事!你为何要杀我父亲的大事!”

才松动几分的气氛因这一句骤然冷凝。

烛火跳跃一下,发出毕剥声响,在近乎凝滞的屋内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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